第 3 章
溯溪阁内,沈姜禾倚在炕前斜看屋檐。
冬日暖阳刺眼,屋脊上泛着金光的雪融化成团,流淌出一条长长的水线。
转眼,她已经嫁来兖州两年。
厚重的门帘被人掀开,寒墨提着食盒进来大红描金的盒盖已经掉漆泛白,掀开盖子,头一层放着一碗清炖白豆腐,第二层半碗烩干笋上罕见地盖着几片肉片。
沈姜禾觉得稀奇,用筷子随意拨弄两下问道:“今儿是什么日子?”
寒墨低着头,仔细把饭菜摆到沈姜禾面前,“说是将军又打了胜仗,连取昭国三座城池,拿下了沧琼关。”
沈姜禾手上一顿。
沧琼关?那岂不是直入昭国腹地了?照这样下去,不出两年褚国必将吞并昭国,到那时,胤国还保得住吗...
她心中忧虑,不觉搁下了手中筷子。
“今日的饭菜不合嫂嫂胃口?”门外一声娇滴滴的声音,打起的帘子后头钻进来一个人影,头顶金钗玉环,金丝滚边如意云纹的氅衣,朱唇粉面的一张脸一半藏在一整张白狐皮的衣领里,模样分外娇俏可人。
这是周时宴的远房表妹阮容箐。沈姜禾嫁进来之后才知晓周时宴的母亲曾有意促成他们,只是不巧,姻缘未成老夫人先走一步,阮容箐好不容易熬过三年孝期,不想又让她这么个敌国公主先一步嫁进了将军府里。所以阮容箐对她自始至终抱着敌意。
今日她来,想必没什么好事儿。
“嫂嫂近日身子可好?”阮容箐走到沈姜禾跟前,低眉扫了一眼桌案上的饭菜,嘴角噙着笑意。
沈姜禾不愿同她虚与委蛇,语气淡漠地回了一句:“死不了。”
阮容箐却不介意,笑吟吟道:“嫂嫂安康便好。嫂嫂也别嫌弃饭菜不好,如今是看在嫂嫂还是胤国公主的份上,尚且有嫂嫂一口吃的,来日胤国灭了国,嫂嫂成了亡国之女,恐怕连这些也没了。”
沈姜禾目光微寒看向阮容箐。
“呀,看来嫂嫂还不知道,胤国大司马崔怀忍谋反了。听闻昨夜叛军就已经围困了王宫,也不知嫂嫂的兄长能撑到几时。”阮容箐说的云淡风轻。
沈姜禾容色未变,她常在军中领兵,早已养成处事不惊,有着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沉稳。一双眼只冷冷地看向阮容箐,心中却早已骇浪滔天。
待阮容箐一走,她忙沉声吩咐:“寒墨,备马,我要去见周时宴!”
通往西郊军营的大道上,一匹快马疾驰,骑马的是位姑娘,披一件金丝水绿的风裘,不时扬鞭,狠狠抽在身后。马儿吃痛,四脚奔腾,踏碎一路泥泞。
忽两杆长枪叉在前头,营前看守的士兵声如冬日滚雷轰轰隆隆:“什么人胆敢擅闯西郊大营?”
沈姜禾翻身下马,“我是将军夫人!将军何在,带我见他。”
守卫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荒谬!将军未曾娶妻,哪里来的将军夫人?”
荒谬?
确实荒谬。青州百姓十里红绸铺路送来和亲的公主,嫁入兖州两年,部下士卒却无人知晓她的存在。
沈姜禾没心思在此纠缠,扬声道:“是真是假,你去通禀一声便可知晓。”
“笑话!你随便诌一个身份便要我等前去通禀?将军军务繁忙,哪有功夫见你们这些闲杂人等!我念你是女子,不与你计较,劝你速速里去,否则别管我们不客气了。”
沈姜禾不愿和守卫起正面冲突,无奈上马,却又在转身瞬间猛一甩鞭,策马直冲进军营。
守卫不防,待到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冲进营地,一时慌乱,急道:“拿下!有刺客!拿下她!”
沈姜禾手握缰绳,在四面八方涌来的人群里横冲直撞。
忽一声长鸣,箭羽带着风声,一箭射中她身下的骏马。沈姜禾未来得及跃下,连人带马重重栽倒地上。随即便有两名黑甲士兵上前,举刀将她叉住,绑到了周时宴面前。
头顶风帽被人扯下,露出她凌乱的长发。
周时宴目光如炬,盯着沈姜禾一言不发,愈是沉默,愈加可怕。
然而面前这人却跪了,这个两年前在风雪里站了半日,一定要从正门入府的胤国公主,今日竟这般轻易地屈服于他了。
周时宴心中却并不畅快,像是巨石压抑在胸口,压的他烦闷不已,无处发泄,终于忍不住问道:“擅闯军营,你好大的胆!”
“青州兵变,求将军救我王兄。”
青州兵变,周时宴自然是知道的,不单知道,崔怀忍谋反之前还特意写了一封信递到他帐前,信中力表臣服之心,表明一旦兵成,愿奉褚国为宗主国,年年缴赋,岁岁朝贡。所以这事儿,他默许了。
况且当日他休兵罢战,原是欣赏沈姜山的才干,愿意给他一次翻身的机会,如今已经过去两年,这一战正好看看他究竟是否堪当他的对手。若是连一场内乱都无法平定,这样的人死便死了,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