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站在浴水之泉清澈的泉水畔。

许多似曾相识的影子，一股脑的涌了进来。

小慧摇晃了一下，本能的伸出手去，幻影里那个最为模糊的影子迅速消失了。

我是遗忘了什么吗？

她认真的想。

她的失态让倪昊有一丢丢的不放心。

本来，他是并不想让她回来这里的。

人都说故土难离，他不过是想成全她才带她回来。

却想不到，原来，柔平就是她口里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而且，柔平和叶天的态度过于热情，当然不是对他，而是对她。

即使她是游域的风族人，是叶天的子民，也热情的过头了。

若不是为了哥哥和嫂嫂，叶天是很想把倪昊从浴水之泉畔赶走的。

但是，因为那是连小慧，是珍珠嫂嫂的姐姐。所以，不能。

即使小慧忘记了珍珠，不再记得那些过往，她仍旧是珍珠的姐姐。

大地复苏，都城重建之后，叶天把珍珠和叶宇的孤坟都迁到了浴水之泉泉畔。

两座新坟紧紧偎依着，靠在叶旋并函华弥的墓旁，就像小夫妻两个受着父母亲的爱护和照料一般。

柔康与沈冰的墓也修葺一新，六座墓碑静静的耸立着，看着日升月落。守护着激情平原。

叶天并没有刻意的隐瞒族人自己与北程的感情，他看到海澈与倪明那些悲欢离合，知道当初倪明想要表达的心意。于是，他坦然了。就算是横垣着万里血河又怎么样呢？死人无法复活，而活着的人生活还要继续下去。

我喜欢上了北程，爱上了北程，是我自己的问题。

如果我连解决这种事情的能力也没有，我何必做这一域之主？

我的子民并不是因为我姓叶才奉我为主的，我有那种能力让他们对我心悦诚服。

即使他们一时不能理解不能原谅，我亦会让他们原谅，让他们能够理解，来日方长。

但是，同样的事情放在了连小慧和倪昊的身上，他便不肯理解。

柔平和北程对于他的固执皆深感头痛。

叶天甚至借口小慧在礼敬浴水之泉时晕倒，想让慕凯为她恢复昔日的记忆。

他想，若是连小慧想起了珍珠，便一定会把倪昊丢到九宵云外。

但是，慕凯直言当年消除小慧的记忆时过于蛮横，已经对连小慧的大脑神经造成了一定的负担，所以为她施展幻术让她再恢复记忆，风险太大。

毕竟，当年的他一心想保护慕羽，所以施的手段过于强硬，却不能怪他。谁也想不到，他们竟然还能遇到，还走到这个地步。

不能恢复记忆，小慧是无所谓了。反正这些年也这样过了。

那个珍珠也好，妹妹也好，如果重要，那便藏在心里好了。

倪昊这个人心眼窄，如果把他留在游域时间久了，怕是会出事，所以聪明的连姑娘不用人说便主动提出跟对方回去彼加尼魔鬼域，只叫人惊掉了眼睛。

叶天说什么也不肯，但倪昊却是醋坛子早就打翻了。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即使做了再多的防护措施，防得了游域，却防不了人心。

决定离开游域，连小慧那夜亦是纠结的。

她在浴水之泉畔站了很久很久，一直站在珍珠的墓前。

虽然他们都说她是我的妹妹，但是，我却一点也不记得。只是，很亲切。

特别是看到那两个长相与自己相似的双生子时，眼前有一瞬间是有幻影飞过的。

但是，终究是影子而已。

她想一个人静静，倪昊便远远看着。

他其实怕极了她因为想起旧事而留下来，不和他一起走了。

但是，他如今已经不是当年任性的不顾他人的小孩子了。

他长叹了口气，看向自己的掌心。

空空如也。

人生二十余载，过的这样空虚的人怕是也没几个了。

小慧站得累了，于是坐下来。

就在她坐下来的那一刹那，她眼前抖然一花！

一枝极小的茉莉花伸出细细的枝桠正试图迎接从天而降的雨水。

她心里猛得一惊，眼前一脸娇嫩如同花瓣的脸，糯糯的唤她：“姐姐。”

“珍……珠……”

她猛得站起身，直直的盯着那虚空中的身影：“珍珠！”

被锁住的记忆突然就开了窍，一股脑的不受控制的涌了过来。

倪昊发现她的情况似乎不对，立刻赶了上来！

一股清苦的气息迎面扑来，呼吸不由得一滞。

也就是转瞬之间，那个本来正在低吟着“珍珠”这个名字的女子突然就转回身来，挡在了倪昊的身前。

血色刹那间铺满了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