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闲时弄青梅》
大约今天是真的不适宜出行,所以老天给了个大写的“罚”字悬在了诸人的头顶上。
海澈趴在床头,百无聊赖,只觉得背上的伤口冰冰凉凉,较之之前火烧火燎似的痛舒服了不止一倍两倍。耳朵边也没了人唠叨,心下一宽,沉沉睡去。
他听不到的是窗外父亲海明岫与医师的对话。
那医者道:“殿下的伤口虽然看上去又深又长,但好歹已无性命之忧,御主不必太过忧心。”偷偷看一眼海明岫,又道:“只是……”
海明岫面上一沉:“只是什么?”
他膝下只有这一子,真的是爱如掌上明珠,虽然是个男孩儿,却恨不能含在口中,捧在掌心,小心的呵护了十三年,却几乎折在紫翼青龙的手上。看到海澈那淋漓了满背的腥红时,他手都在发抖,若不是碍于自己是一御之主,又是林飒的舅父,几乎就要怒喝出声,责罚所有闯祸的孩子们。亦唯有此次,他是真的恼了。
转而想到自己家儿子身上,只能暗叹海澈这个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对林飒太过保护欲,所以凡是有危险的事情一定是他自己首当其冲的顶上去,过去十多年每一次莫不是如此。现在加了个倪明,风险更是成倍上长。
医者抖了一抖,感觉到空气中的低气压,思忖着道:“殿下伤在腰背上,伤口过长且深,”威压之下,他不记得之前自己已经用“又深又长”形容过海澈背上的伤口,现在又重提了一遍,做父亲的只觉得心里像有只猫在挠得厉害,酸楚难当,只截断道:“可是还有注意的事项?”
医者心想自家御主从来没这般严厉的对待过自己这样的下属,果然是关心则乱。只道:“殿下这伤在未能结痂之前,不宜行动,否则伤口撑裂的话,怕是会更凶险些。所以,”他正欲言又止,海明岫向窗内望了一眼,恨声道:“那就让他趴着好了。”
医者又道:“至少三月,不得沾海鲜生荤,要饮食清淡,否则色素亦容易沉积,到时伤疤的颜色不易除去,”海明岫道:“他自小就喜欢吃海鲜……”医者道:“万万不可。海鲜是发物,殿下再喜欢也不能食用,还有辛辣苦咸,油炸之类更是不行,诸多忌口处属下自然会吩咐下去,但御主也请和殿下一并知道才好。”海明岫不由得暗叹了口气,医者所言,除了油炸,几乎全是海澈喜欢的口味,这不能吃那不能吃,这孩子养伤的月余可和关他禁闭没什么两样了。
医者又道:“鱼汤什么的也不行,可以喝点鸡汤补养,但不要放盐。”
还要再罗嗦下去,海明岫挥了挥手道:“你只管吩咐到厨里就是,海澈要是问了,我再答他。”心里却知道那孩子极乖觉,若是天天这样一日三餐,是绝不会多问半字了。
医者连忙退下。
海明岫转头看看窗内,叹了口气,宝贝儿子平日里不受伤就不受伤,一旦受伤就弄得这样惨烈,这副逞强的性子,也不知道是像哪个。
走进床前,摸摸海澈额头,微微发热,伸手替他掩掩被角,半副被下绷带裹了半个身子,若是抓到正面,怕是已经给开膛破肚,无可挽回,所以说还是他命大福大么?生有力量,却不会自如使用,一直隐而未发,却在生死关头展现了出来。终究是因为他是命中注定的么?不,不能,我不能让他先我而去,我在世上一天,就得保他一天的平安喜乐。澈儿,澈儿,你放心,阿爹会一直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另一厢,用力抽抽鼻头,倪明才忍住了将将要打的大喷嚏。
她揉揉手腕,酸得厉害。
眼前摆了几只模样怪异的糖动物,也看不出来是什么,只知道是动物形态。可惜自己的手笨,本来是想做几只小兔子,小狐狸的讨喜,做出的却是这么黑糊糊的四不像来。
拿起唯一一只勉强可看的琥珀色的糖小猪,想像海澈将它含在嘴里舔着玩儿的样子,心情极好。
她利落的将糖猪用饴纸包好,放进怀里,再拎起那只青瓷的小罐,几乎是一蹦一跳出了门。
林家大宅,后园,林飒蹲在墙角不停的画着圈圈。
从十天前表哥受伤,到现在,他已经被好几个人点着额头教育了个通彻。
从父亲到母亲,再到姐姐林玥,接下来是藏青和白震,还是一堆一堆大大小小的人物,一个个的教育来教育去,委屈的想去抱海澈的大腿。
表哥受了伤,自己却不能去陪他,不能去探病,非得把手上这些自我检讨抄上百遍,我郁闷啊!
熟练以极的翻墙而入。
倪明蹑手蹑脚的趴到了聆涛阁的小轩窗前。看左右无人,一个利落的翻身,越窗而入。
只听当的一声,是手里的青瓷罐打在了花棂上。
她自己唬了一跳,连忙抬高了看看,完好无损。松口气的同时,将之也揣进了怀里,这一下,小小的胸怀给填得满满,看上去像是发育了一大截似的,自己倒是不觉。
她悄悄走了两步,没有惊动守在一层的人等,轻车熟路的从“密道”翻上了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