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只道是寻常（7）

七 明翔篇

我对于家的记忆就是喝醉了酒会疯狂打人的父亲，还有只会抱着父亲的腿哭泣的母亲，再来就是姐姐整日里跑出门去的越变越坏。

家里没有了经济来源，我只是个小小的孩子。

向姐姐要饭吃，我肚饿，姐姐瞪着我：“自己烧碗面吃吧！”

我讨厌面食，真的，从此以后我看到碗面只会想起姐姐那厌恶的目光。

姐姐曾经说过，等她长大了一定要离开这个家，绝对绝对不再回来！

姐姐还说等她嫁了人把我也接过去，再不要理父亲和母亲那一对白痴！

姐姐许的很多允诺我都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她最后给了我一个糖人，告诉我说要我在街口拐角的小店边上等她。

那是她第一次领了工钱，带我买了礼物。

再醒过来时，我被蒙着眼睛，拖着铁链跪在拍卖台上任人评估叫价。

我木然的就那么低着头，听着身边同龄孩子的啼哭。

然后，眼睛上的黑布给扯下，阳光好刺眼！

我看到了我的女神，那时小小的女娃娃精致的像是瓷偶，穿着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漂亮衣服，踩在她的随从的肩膀上向我伸出了雪白的手指，点过来，说：“我要这个！”

她身后的中年人轻轻笑了，示意身边的随从取了赎金递给站在我面前的胖子。

我看着那明晃晃亮眼的钱币，突然一口咬上了那胖子的小腿！

我不是货物！

我不卖的！

肚子被狠狠的踢了一脚，我拖着铁链滚倒在尘埃里。

我的视线在摇晃着，我知道现在的我一定是最狼狈的，是所有等着被买的孩子中最狼狈的，别人都想等着被一个好主人所买，可是我本来就不是来卖的！

我是在等我的姐姐，她会带我回家的。

头发给人用力扯着，不得不努力的支撑着重新跪好，可是，肚子真的好疼。

一双精致的绣花鞋踩着混杂了我的血的泥土在我面前站定。

雪白的小手递过来雪白的手帕，擦着我嘴角和额头的血，只是那手太小，似乎也从来没做过这个的事情，只擦得我一头一脸更加的模糊难辨。

我只看到那精致的人偶娃娃一样的小女孩儿将另一只纤纤小手向前一指，漂亮的眉头努力的皱成个川字。

她的声音像是黄鹂一样的美好，她说：“杀！”

我跌跌撞撞的凭着记忆里的路径奔到了我等待姐姐的街口。

小店早就已经不复存在。

我再向记忆里的破破烂烂的家奔跑，身后跟着给大人护从抱在怀里的女娃娃。

家，在何处？

我眨着眼，看给一把火烧得干净的不留半点痕迹的“家”。

我放声痛哭，我的家，那个虽然不美好却有着点滴回忆的地方不存在了。

很多年后，我才知道，姐姐在弄丢了我之后，被母亲活活打死，而父亲则杀了母亲，放火烧毁了一切。

父亲，日日买醉的父亲；母亲，夜夜哭泣的母亲；姐姐，总是坏笑着亲我额头的姐姐，从此再也无处去寻。

现在，我是诛天城中一名小小的侍童。

我面前的这个孩子比我小上四岁，睁着一双不大的眼睛用尽了全力的瞪着我。

我看到他时，第一个感觉竟然就是：“他好小哦！”

然后自然的伸出手去。

“啪！”

他拍开了我的手，倨傲的站在台阶上，仍然用力的瞪着我。

我又一次向他伸出了手。

他瞪着我，再次拍开，奶声奶气的对我说：“笨蛋！我是彼加尼魔鬼域的少主，你不知道吗？你要跪下来跟我说话！”

分明是个五岁不到的孩子，却硬是要装出副大人的样子，我觉得有些好笑，然后说：“御主吩咐过我，见到小主人不用跪下行礼，还有，我叫谢明翔，不叫笨蛋。”

小昊那时的表情显得十分的震惊，他大约是太震惊了，以至于我最后握了他的小手，并且抱起他去见御主的过程中，一直一直张大了小嘴，露出一口因为吃糖过多而坏掉的乳牙。

小昊没有朋友，真是没有。

甚至连护卫也只得我一人。

我渐渐注意到二小姐在御主的心中地位很高。

二小姐，就是阿佳。

就是那个会冷着一张小脸蛋，一边为我抹脸上的血，一边指着人口贩子说“杀！”的那个精致可爱的人偶娃娃一般的小妹妹。

御主对她十分的宠爱，好像恨不能为她摘下天上的星星。

可是我知道她并不是御主的嫡夫人所生，只是本来应该被御主十分珍惜的嫡夫人所生的大小姐和小少爷却几乎没什么人在意。

二小姐的母亲很美，像天上的月轮，我只有在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