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青青子衿（7）

北程被北歆这样冷不丁的呛了一口，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只得低下头来，细细的品味方才北歆点的鱼和豆花儿。

果然，鱼烤得恰到好处，鱼皮泛着油脂的金黄，雪白的鱼肉洒上藤椒，又浸在剁椒之中，鲜红配着青绿，不光是菜色明亮，连味道也是极特别的。再小啜一口冰凉的甜豆花儿，真是直沁入了味蕾中去，回味无穷。当下便舍了向北歆再询问的心思，专心吃饭。

她这边是完全沉静下来，那边的北歆却放下了箸。

她有些怔愣的单手托腮，看向店外。

店门外人群熙熙攘攘，虽然已经近黄昏，却不见有一丝人潮减少的迹象。

当年也是这样。

狂欢节虽然是白日，到了夜晚因为要放灯和烟火，所以人流反到更加的拥挤。

那时的自己怕与海澈走散了，一直紧紧的牵着他的手。而他不但要牵着自己，还得护着跟在后面亦步亦趋的林飒。那时，真有点恨那个任何时候都要牵着他衣角的臭小子呢。

便是如此，还给看烟火的人冲撞了几下，心里一慌，鬼使神差的松开了手，正在左顾右盼，那人却浅浅笑着站在身侧，抿了唇，好整以暇的看笑话。忍不住用力捶了两拳，却叫他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手。那一夜，再也没给人冲散过，而林飒也早不早就自动消失。

然后，去放花灯，看了杂技，逛了夜市，比白天还快活。

只是，

她眉头一皱，看着面前那碟豆花儿，白生生，鲜嫩嫩，泛着和十年前一样的甜香，浸在剁椒鲜红中，就像他被刑囚时落在鲜血中的丝缕白肉，那时的他，便和现在这条鱼一样，落在枮板上，任人予取予求，自己却在一开始便不闻不问。

我不是值得他用尽了全部来爱的女人。一早就不是。从还是个小女生的时候起，我就动机不纯。我每天只想着怎么样才能让他多爱我，更爱我多一些，却一边在给父亲的每月致信中尽责的将所有发生在他身上的大事小情一一禀报。我是个探子，是个奸细……

临去地下高原时，母亲对我说，一切都要听海明岫伯伯的吩咐，父亲则告知我要事无巨细的写信回来。特别是我写信说认识了阿澈之后，父亲便回信于我，要把阿澈的所有事情都写得清楚明白。

如果，我知道那是后来被父亲拿来当做折磨他的理由，我一定不会写下那么那么多的，你要信我！

狂欢节后不久，倪昊与林飒不知道为什么大打出手，林飒本来就是个恃宠而骄的性格，倪昊也最经不起有人煸风点火，两下交手的结果自然是两败俱伤。自己却只看到倪昊的伤，去找海澈理论，埋怨他没有管教好林飒，却不看林飒哭着张脸，眼圈也是黑的。

倪昊的脸伤了，却死拧着不让大夫瞧，自己去找海澈讨来的药膏那小子也不肯用，终是在脸上落了疤。为这个，站在花园里冲着海澈大吼大叫，吵得恨不能在天上捅个窟隆的人也是我。

便是那时，给父亲利用了吧。

再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他染血的模样，还有我握在手中的沾了他血的短刀。

他说：“你真是你爸爸的好女儿”的时候，一定是失望到了极点。

任何人都可以负他，我却不能，因为我是这世上他最爱的女孩子，为了我，他什么都会去做，都可以忍受，他可以将一切一切毫不保留的予我，他对我从不设防，所以我伤了他。

丽晨，是他予我的字。他说我叫倪明，那么便以丽晨为字吧。明亮美丽的晨光。可晨光，已经染黑。

所以，在孟德尔，我知道他一眼就认出了我。就算是我死了，烂了，他也能认出我的白骨。只是，为何，你的眼睛，你看向我的眼睛，你那眼神，却仍然是如在热恋。我们，是最不应该相爱的两个人，你早在十年前不就已经知道了吗？

可是，你的眼神，透出的却是那种缠绵，为何？

北歆深深垂首，不禁想起临行前与慕凯在寒舍小酌时的情形。

那时的慕凯眉眼低垂，浅浅笑道：“只有这种时候，大小姐你才像个真正的女孩子。”

不等北歆接过话头，那男子一面把玩着手里的酒杯，一面凝眸来瞧北歆。那细长凤目中波光流转，竟然是说不出风流神态，恍然如同当年浅笑着看所有人时的万俊小云仙，只是这些晚辈没有一个得见她昔时容颜，亦不知道这当年的海因斯坦第一美人是如何的明艳照人，所以竟然无一人识得。但这也许就是索格唯独会偏爱慕凯的原因之一。

慕凯轻轻摇晃着自己手中的酒杯，曼声道：“当日在孟德尔，他就已经认出了你，你可看到他有一丝一毫恨你的意思？若说他要恨你，不如应该要怨他自己。”

北歆奇道：“这话怎么说，我累他几乎在彼加尼魔鬼域囚困致死，他的亲姑父，林飒的父亲林子枫，亦是因我而死，他不恨我，怎么说的过去!”理直气壮的尤如若被人原谅了才活不下去的模样。

慕凯叹道：“你们当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