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指间流砂(7)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情感的壁垒出现了裂痕,但是这个裂痕她宁愿就这样扩大下去,因为碎裂了的可以重塑!
她镇定了一下心神,然后站直了身体。
然后道:“倪昊,你还磨蹭什么,把人带出去!”
声音里已经恢复了昔日的恃强。
倪昊不疑有它,给倪佳一点立刻想起自己和二姐是背着父亲来地宫寻人的,连忙拉了谢明翔起身:“明翔,你自己能走动吗?”
谢明翔略动了动手脚,虽然受了刑,但是手足俱全,除了精神上的疲累之外,其实并无大碍。
只是,他依稀记得自己当日向御主言明自愿接受任何的刑罚,随他处置,绝无怨言。现在倪佳和倪昊明摆着是自作主张来劫人的,这,怕是不妥当。
他心里一虚,怎么都不敢看倪佳的眼睛,只对倪昊道:“小昊,我得留在这里。”
倪昊一怔:“啥?”
他拉着谢明翔的手僵了一僵,苦笑道:“又没绑住你的手脚,为什么不走?”
站在他们三人身侧的刑官脸色灰白如土,他都不知道要不要冲出去向其他人通报:二小姐和小少爷明目张胆的来地宫黑狱劫狱。只是他脚实在是迈不动步子。倪佳就那么样子的保持着危险的笑容站在门边,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煞气生生让他僵住,整个人都觉得在随同她的怒气化做冰块。
这样情绪化的二小姐,实在是并不多见。
他哆嗦着,试探性的回禀倪佳:“二小姐,不能随便带走谢明翔啊。御主他……”话还没说完,觉得喉咙一紧,像是给一条冰索紧紧系住,接着就是舌头也给冻僵的感觉。
他自己看不见自己的样子,并不知道自己正在从活体动物的人类变成纯粹的冰雕作品。
谢明翔眼尖,他越过倪昊看到了发生在牢门口的这一幕,一向体恤下属的他失声叫道:“二小姐手下留情!”
熟悉的声音,带着久睡后的沙哑,还有因为极度干渴而形成的空音,振动倪佳的耳鼓。
听到他的声音,莫名崩紧的精神就会放松下来,倪佳看着几乎给自己冻死的刑官,幽幽叹了口气,收起了自己了凌厉。
她不得不承认,面对谢明翔自己是真的硬不起来心肠,这种所谓的“硬不起来心肠”和对待海澈的感情大同小异,但是略有区别,不过终究是不同的。
那名捡了一命的刑官蜷缩在地上,再不敢多事。
倪佳看了倪昊一眼:“还不快点把人带走!真要等父亲回来一起受罚吗?”
一言惊醒梦中人,倪昊再顾不得其他,也不管谢明翔愿意不愿意,一把拖起人扛到背上。
从倪佳身边走过时,不忘记低声道谢。
倪佳可不理会他,只是眼睛直勾勾盯在谢明翔那身染满了血色的衣衫,从来都没有想过,竟然有一天会见到他全身是伤的时候竟是因为父亲的缘故!
倪昊一步跨出门去,还是又扭回来道:“二姐,谢谢你。”
倪佳一怔。
之前,倪昊说了声“谢谢”,现在他又说了一声“谢谢”,两声“谢谢”不同之处只在于加了个称呼,但是心里竟然感觉到了一丝甜蜜。
从小到大,几乎听不见倪昊呼唤自己的声音,他更多的是叫着“长姐”或是“明姐”,理所当然,自己也就不会呼唤他的小字,亦不会承认他是自己的弟弟,绝没有想到,这少见极了的称呼竟是由谢明翔而起。
她目送倪昊小跑着背着人远去,身影在黑暗的通道里渐行渐远。抿唇,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也整理好自己的衣衫,亦一步一步步上台阶。
倪昊是一域少主,她是一域主事,两人一路行来,竟然没有人敢于阻拦。
直到,倪佳看到倪昊背着谢明翔消失在自己院落的方向,她施施然回首,笑得妩媚:“好戏可看够了?”
响应她的问话的,是清脆的拍掌声,然后在树丛之后,慢慢转出的赫然是倪尊寿本人。
倪佳虽然料到自己与倪昊的行动会被人严密的监视,所以她并不以为意,因为在整个彼加尼魔鬼域,敢于在她头上动土的不过廖廖可数的几人,更何况这些人甚至已经不在人间。但是,她却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是倪尊寿亲自于后,心里不免格登一下。
但笑道:“父亲,您回来啦。”
亲热的就像是刚刚正在撒娇的小女孩子。
倪尊寿冷着一张脸,只把手在身后一挥。
暗影的身子才一动,倪佳将右手五指微拢,水气在空气中急速凝聚,暗影犹豫了一下,没再行动。
倪尊寿面沉似水,冷声道:“阿佳,你让开。”
倪佳笑得甜蜜:“父亲您真会开玩笑,为什么不是您和他们让开,而要一定是我让开呢?”
她抽回正在聚拢空气间的水分子的手,但是从指尖到手臂上,都凝结着细密的水滴,那种一触即发的紧张感直迫人心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