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雁字回时（8）

“阿澈，你就这么哑了的吗？”

“嗯。”海澈点头，心意传出：“婆婆，这段日子我一直在喝回声草的药汤，已经可以勉强发出些音阶来，婆婆，您看还有得救么”

白家的曾祖奶奶，当年地下高原数得上的杏林高手之一用那已经明显混浊了的眼睛从雪白雪白的发间向上望，然后再次开口：“张开嘴让婆婆看看你喉咙……”

海澈依言张口，却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只有空气的流动拂指而过。

他盯着眼前年迈的老婆婆，心音传出：“有时能出声，有时就像卡的死死的一样。”

白家的老婆婆站在椅子上，仔细的望进海澈的咽喉，真不知道她那已经花了的眼睛要怎么看，但是她接下来伸出瘦小的手指按在海澈的喉头，一分一分的按下去，一直延续到锁骨间，没什么光采的眼睛里像是有一缕很淡的，不可察觉的亮影掠过，然后听到她老迈的询问声：“为什么一定想要开口说话，你现在这样子也不是很妨碍了吧，有人‘听’得到。”

海澈端坐在床头，脸色也没有之前的那种闷红，他任凭老人干枯的像是树枝似的手指在自己的喉头划过，回答道：“婆婆您应该知道有‘言灵’这种说法。”

语言是一种力量，声音则是媒介，这种说法当然知道。

老婆婆默然，之后道：“那总有办法再让你开口说话。不过，要吃的苦头可不是一点点，你好说是哑了这许多年了。”

海澈的眼睛里闪起亮光，却并不喜形于色，只是点头：“嗯。为了游域的死原我必需得能出声才行。”不知道想起什么，他面上突然一红：“而且，有些话我还没亲口告诉她。”

白家的老婆婆有些意外的看突然显出小儿女神情的海澈，在她长久的岁月里，这个和自己的小曾孙一起长大的小少主，甚少在人前有这样害羞的表情，这种表情，就像是在恋爱之中的表情，如果不是发生那样的意外，这位殿下，现在应该已经是娶妻生子，幸福美满的走过半生，而不是以这副尚未完全长开的模样坐在这里，用不能出声的喉咙“说话”，用这样执着的眼睛看着前方。

叹了口气，心痛的摸摸海澈的发心，她人站得高，可以看到海澈那一头雪白的发，还有从发根新长出来的茸茸的新发都是银白色，明明是个介于少年和青年模样的孩子，却连一头乌黑油亮的发都不能够奢求，他的时间正在以别人看不到的速度加快转动着，这个孩子，来到这世上的时间竟如此的短。

白家的曾祖母从她所站的角度望下去，昏花的视线下，属于少年的清秀还有青年人的沉稳，两只瘦小的枯枝一样的手环抱住自己面前的孩子的头颅，将海澈的脸颊贴紧了自己那已经变得小小的怀抱。

白家的曾祖母就这么搂抱着海澈，在他耳朵上轻轻呢喃道：“好孩子，好孩子，芷儿和震儿都在天上看着呢，婆婆一定会达成你的愿望，让你能对你自己喜欢的人亲口说出你想说的话。好孩子，有婆婆在，婆婆在这里。”

她苍老的声音一遍一遍在低诉着：“清儿，清儿，不害怕，不要害怕。”

怀里的这个孩子，比她已经不在了的震儿和芷儿还要小着几岁，当年是众人捧在手心里的至宝，看到他就像是看到了他的外祖和他的祖母，有一张他外祖父的脸孔，却那一对眼睛比他的父亲还要像他的祖母，那是与自己和藏龙一起走过漫长岁月的人，就算年华老去，时间流淌，也不能忘记她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和亲切的呼唤，所以，不顾家族中人的反对，亲自将芷儿和震儿送到这孩子的身边，希望能成为他的助力，我们的那个时代已经结束了，而这些孩子们的末来才正要开始。

在芷儿和震儿惨死的消息传回地下高原的时候，自己手中握着的白家的族权被剥夺，或者是自己心甘情愿的放下，空荡荡的院落里再没有那两个孩子的笑声，而那个应该在众人围拱中的孩子，地下高原的少主殿下也没有回来。于是，开始出于自虐似的放逐自己，于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带着族人远离了权力的中心，过着世外桃源般的日子。

黎默汐会出现，像是一道光，照进了白氏曾祖母的心里，这是个与白震同龄，也是个会叫白芷做姐姐的大孩子，在那一群孩子中并不显眼，但是他找来了。

再然后，从他的手里接过了来自藏龙的信物，在老眼昏花的眼睛里，只有那个还能微微有些光采，已经是风中残烛的老人，还能发出余热来吗？

那个孩子需要我，就是这样，她来了。

曾经和心爱的小曾孙一起长大的小少主，就好像时光在他身上凝滞了一样，看得见的眼睛看不见，看不见的眼睛看得到，时间流动。

海澈静静的任由白家的老婆婆抱着自己的脸，听着老人嘴里含糊不清的呢喃，青黑色的眼眸透过雨幕，看着远方，那么专注的神情，就好像白家婆婆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一样。

雨幕之中，林飒和黎默汐蹲坐在阶下，窃窃私语着，两个人的脸上是非常严肃的神情，那样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