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情者怯远情则思
马车行驶向神殿,阿定斯没有宵禁至夜深街市里依然有斗酒的民众。
“收到你的信我便来了。”凌瞿生看着多日未见之人,就算结生同欢咒他依然无法安心,路上连日来的忧虑只增不减 。
出发之前吟长给商会送过信,告知接下来要去往阿定斯,做什么及归来时日均未明言,她守着约定不再消失无踪但没想到他会跟随而来,中原西北边境如今太平许多,但主帅久不在军中难保祸生于忽。
“我很快就会回去的。”吟长看着对方眼下的阴影不忍言道。
“会比今日快吗?”凌瞿生前倾拉近彼此距离。
吟长摇头,当然不可能快于今天,如果没有他帮忙不知何时才能找到下次行动的机会。
“可是西北不能日久无主。”她知道军中主帅有多少工务缠身,以前爹爹个把月见不着人的时候常有。
“倘若这些时日都无法自理,那我要他们有何用。”凌瞿生有些失望,这丫头的反应是没明白自己刚刚话里的意思,她的七窍玲珑心也有混沌时。
“你何时到的。”吟长突然想到那夜红玉的感应莫不是人已经到了。
“比那日更早。”知道她心中所想凌瞿生说,初来的几日并没有贸然行动,而是在熟悉城中方位和人文风情。
“你会阿定斯语。”她的疑惑一个接着一个,心里想着三皇子少时不出宫的那些时间,是不是都用在了各种专研上。
“曾有阿定斯出逃之人借宿过徐家学了些时日。”凌瞿生不厌其烦为人徐徐解惑。
随之吟长视线落到车帘上,外面正驾车的车夫好像一开始便是这人,就连弗都都没看出异常。
“我的暗卫擅伪装。”这次凌瞿生不等她问出口便给了答案。
他对自己思绪的把控让吟长心惊。
“你这样让我很怀疑自己的细作能力。”她突然严肃,自持冷静的模样连禹之不时看了都会发怵,而对面男子依然无动于衷 。
她抬眼触到对方柔和的目光,接着一只手轻轻落到头上,有点僵硬的抚摸居然让人感受到怜惜之意。
“那最厉害的细作何时回去。”一句话便轻易摧毁吟长刚刚筑起的伪装。
“十年未见你都不防范我吗。”究竟为何这么全心信任,她压不下心中悸动,封闭的空间内仿佛喘息声大点都能被听见。
挑破了两人一直刻意回避的身份立场,许久谁都不再出声只闻车夫喝马停车,若彤掀起帘角查看已到达神殿门前,吟长重新取面纱反手系过头顶,一截皓腕露出袖口,肌肤上残留着的青紫痕迹是前几日跌坠所致。
这伤刺了凌瞿生的眼,还记得在徐府别院温泉之上,那夜但凡他发现她身体有异后能更为重视,可能就不会有十年分别之苦。
面纱未固定好,只见他欺身靠近抓住吟长的手,取过两边系带将其缠绕上发髻,收回的指尖扫到她耳垂,对方微不可见的躲开。
“我还欠你一个答复。”做完一切后凌瞿生认真道。
无需多提醒本人立刻会意,她心里万分忏悔,叶吟长呀叶吟长,你年少时究竟还做下多少让人头疼的事。
“你无需放在心上,此时非彼时,此情也非彼情。”吟长坦然正视凌瞿生,心想可别因为自己小时候孟浪的那句‘你可是心喜于我’对寰王造成什么阴影,那时他就不发一言想来并无此意。
吟长说完就要下车,若彤率先离去车夫几同于不存在,她弯腰起身前脚刚踏出,披落左手的沙丽一端被紧紧扯在凌瞿生手中。
“倘若彼情正为我所求呢。”他静若止水却语出惊人。
沉稳醇厚的声音听入耳,眼前男子不再是少时的模样,吟长却感觉时光回溯,仿佛那青衣少年正真挚的应答着自己昔日所问。
“可是…”半响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可是他明明无声的拒绝过。
凌瞿生听罢放开指尖沙丽缓缓道。
“阿九,年少时我也会情怯。”所以稍不留神人就跑了,他坦诚当时处境,这些话本来永远不想解释,却在听闻那句“此情也非彼情”时忽生疏离感,重逢后两人相处舒适,仿佛逝去的时间并不是隔阂,待一方突然冷淡起来才知道如此不可忍受。
“三哥。”她唤道。
当时即使得了今夜的回复,生死之际她仍然会选择离家,所以这不是任何人的错。
“嗯。”他答。
“我小时候是不是很混账?”吟长不着边际的话,跳脱出两人间微妙的处境。
“嗯。”凌瞿生毫不留情的应和,记忆中那个张扬跋扈的丫头愈加鲜活,是他年少时光里唯一的真实。
“都不给点面子的。”扔下这句笑言吟长带着嘴角落不下的弧度离去,威震西北的寰王心思何其缜密,他若想解释多的是说辞,却能够在这里如此直率的承认情怯,还有什么可追问。
凌瞿生看着人消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