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跟着笑了:“这并不是我的本名，我十六岁时就来这里了，刚来的时候包袱里装的不是衣服，全是饴糖。陆哥他们发现以后笑了我好久，后来便直接这么叫我了。现在想来倒也觉得挺好笑呢。”

几人互通了名字，洛成弃与他寒暄了几句，便睡下了。

营帐内没有火盆，温度也很低。环顾四周，大家都挤在一起，彼此相互取暖。他们的身体因为严寒而颤抖，呼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凝结成小小的白云，却在眨眼间就消散无踪。

江砚收拾好，勉强躺下。

他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夜色渐渐下沉，除了外面怒吼的狂风外，一片静谧。冬夜的妖风呼啸而过，让人只想躲进被子里，舒舒服服地安眠。但他知道此刻仍有不少人在外面站岗。

多少个冬天过去，也许士兵们已经习惯了这种恶劣的环境，但他仍然觉得有些悲痛。他从来没有来过边关，也很少听人提起过这边的状况，直到今日才亲眼看到。

他知道江迟暮向来不是什么清清白白的臣子，一些钱财物件，贪了就贪了，拿了就拿了他以前也觉得这是无伤大雅的事。可如今看到这些，却觉得哪怕一针一线放在这里都是极其珍贵的。

富国强兵，让百姓安居乐业，是每个人身上肩负的使命。

江砚尽量放轻动作，翻了个身。

“怎么？你睡不着吗？”

黑暗中他察觉到躺在旁边的饴糖把手伸进他的被子里，探了探他的体温。

“手这么凉，聊聊天吧，不时刻想着就不会觉得冷了。”

江砚怕打扰其他人休息，本想拒绝，但他却自顾自地先说了起来。

“今天陆哥这么严肃，你们怕是会对他印象不好吧？”

“……没有。”

“陆哥只是表面上凶了点，他平时待我们还是很好的。只是……最近几场连败，将军和几个主将领都负了伤。军营内士气低沉，他才这么……”

江砚立刻支起上半身打断他:“都负伤了？！裴空逐呢？”

“嘘！”饴糖拉着他躺下。

“哪有你这样直称将军名讳的？被听到可是要受罚的！裴小将军倒还好，上战场的人哪有不受伤的，都是小伤。”

“再说了，裴小将军自幼跟着老将军在战场上，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倒也用不着我们操心。只是北留人这次南下势头猛得很，听闻北留王还在征兵。陛下龙体欠安，军中流言四起，士气低迷，连吃了几日的败仗了。这几日死伤惨重，陆哥不让你们入队，其实也是为你们好。”

“死伤惨重么……”江砚沉默着不说话。

“哎不说这个了。我看你的模样，不像是穷人家养大的孩子。你家是做什么的呀？起码也是做生意的吧？”

江砚不想回答这些问题，但也不想骗他，便不着痕迹地绕过了自己，又把话题抛回到他身上。

“你呢，说说你吧？”

“我家以前也是做生意的，我家是我娘是卖豆腐。我娘的豆腐做得可好吃了。整条街的人都在我娘那儿买豆腐。不过……前些年，北留人南下，丧心病狂似的屠城，我娘在那时候死了。街坊邻居也都死的死，散的散，我侥幸活了下来，无亲无故，跟着几个也是孤苦伶仃的人来到了这里……”

“然后啊，我就遇到了陆大哥他们，认识了新的家人。听说，陆大哥还有个未婚妻，可温柔贤惠了。刚来那会儿，他还经常跟我们提起。不过我们都很久没回去过了，这几年，他也渐渐的不说了。你能？为什么想来参军？你家里人同意吗？”

兜兜转转，话题又回到自己身上，这回他是不得不说了。

“嗯，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谁呀？兄弟还是还是朋友？他叫什么？什么时候参的军？你告诉我，我帮你打听打听。”

江砚婉拒了他的这番好意:“不用，我已经找到他了。”

“找到他了？你不是才刚来吗？”

“……”

江砚又沉默了。

“算了算了，你不想说也没事儿。诺，这个给你！”

黑暗中，他好像把一个圆圆的纸包着的什么东西塞在了自己手里。

“这是什么？”

“饴糖啊。战场上物资匮乏，难得有这么些好东西呢，我在家中时，最爱吃的就是这个了。”

“我不用……”

“拿着拿着，不用觉得客气，我刚来时，陆哥他们也是这么照顾我的。”

江砚把那一颗小小的饴糖握在手心，小小的一颗如一个火球，像是在发热，热度传到他的胸口，如同滚水一般在心里翻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