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秦深荆攒了点力气,慢悠悠地开口:“在看什么呢?”
洛逢欲合了书,把那本书压在左手边那堆书的最底下,站起身来顶着一张写满疲态的脸淡淡地回应道:“没什么,一些杂书罢了。”
“怎么,孤才睡了一会儿,你就改心换性了,这是想要重新考取功名?”
洛逢欲此刻实在没心情与他斗嘴:“才好一点儿呢,嘴贫什么?”
“好好好,不说了……”
才说了一会儿话,秦深荆又闭着眼睛,像是累极了。接下来的几天,秦深荆也是时醒时睡着,他醒来的时候,洛逢欲必定守在旁边,不是在看书,就是再替他试药的温度。他们偶尔闲聊几句,但彼此都心照不宣地不提起病情。
秦深荆与他说了一会儿话,刚闭上眼睛,就听到他立马站起身来走开了。
“来人!洛成弃呢!”
洛逢欲急步走到外面,叫来了祭祀殿的人。
“主祭大人忘了,您之前命他去取薛亭宴的项上人头,他至今没完成任务,迟迟没回来呢。”
“去,现在去把他叫来!”
小厮领了命退下,洛逢欲站在走廊上来回踱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转身回去,从一堆书底下抽出那本最破最古老的书,翻开来,又把上面的文字细细读了一遍。
“祭祀殿一脉的血至纯至净,可除污秽,治世间百病。”
如果这是真的,那秦深荆的病便有救了。祭祀殿这一脉本就人丁稀少,又不许与外族通婚,传到他这一代,真正保留纯血种的便只有他和他亲手烧死的兄长了。
他兄长是上一任的主祭祀,膝下只有两个孩子。他当年狼子野心一把火烧了祭祀殿时,那两个孩子早被送出去了。
他派了许多人去找,最终只抓到了送走孩子的人。那人亲眼看到主祭司葬身在火海中,两个孩子对他来说成了烫手山芋,他怕与洛逢欲为敌,便把那两个孩子直接丢弃在了山林里。
但洛逢欲一直没放弃过寻找他们,至于找到以后怎么样,他其实并没有细想。也许是杀了,也许是好好养在自己身边。
直到那天,手下人真的带回来一个孩子,说那是的他兄长的遗孤。
他扒开那孩子的背一看,左肩上一大片他熟悉的符文图案——果然是他兄长的孩子。
那孩子被带回来时只有四五岁,身体瘦弱得像一只没满月的小羊,一双水汪汪的带着疏离和警惕的眼睛,像极了他死去的兄长。
不知当时是出于愧疚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并没有杀了他,而是便把他养在了自己身边,给他起名洛成弃,做了自己的棋子。
当时的一念之差留下了他的性命,只是没想到如今却还有这般作用。
洛逢欲合上书,垂手要走进房间时,书中突然飘出来一张小纸。
他捡起来一看,是一副画像。从纸张来看已经上年头了,画上的男子表情淡漠,衣服饰品极尽繁琐,不难看出那个人身份尊贵。
洛逢欲拿着那幅画像端详了一会儿,突然无声地笑了起来。
画像上的人正是他的兄长。这是他从他们父亲手中接过主祭司一职时,画师替他画的。
哪怕过去了这么多年,他至今还记得那天的盛景:他的兄长在诸位长老的簇拥下,一步步走上神台,接受万人朝拜,何等风光无限。
“兄长,你死了,可是你的孩子却还在为我所用,我该怎么谢你呢?”
他从小也是天之骄子,只是因为比他兄长晚出生了几年,却处处要受他压一头。
他的兄长是众望攸归的,被奉若神明,受尽万人敬仰,而他却只能在暗无天日的内殿里终日修行苦渡,没有尽头。
直到他遇见了秦深荆,在玉兰树下的那个风流肆意,恣情纵欲的少年。
“既然你想坐上那个位置,为什么不试试看呢?我与你是一样的,我也不是生来就是太子的。把其他的竞争对手都杀掉,我便是唯一的继承人选。”
那个嚣张跋扈,专权恣肆的少年摘了一大束玉兰花放在他手中:“你该试试看,尽管拿出你的计谋和手段来,兵行诡道,世上没有做不到的事。你比你兄长强多了,你也比你自己想象的强多了。”
于是在同一天,他登基为帝,而他成了祭祀殿新的主人。
这一路走来也是一路风尘,这么多风霜雨雪都走过来了,他们患难相恤同休共戚,他不信走不过这一关。
哪怕是所谓的命也好。
他偏就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