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晚风吹行舟,花路入溪口。江砚站在客栈的窗户边,看着落入江面的残花败叶,他的身后放着一套大红色的婚服。今夜便是阿欢要出嫁的日子了。
方才他已经写了封信回去告知他义父,他已经寻到画上那女子。询问一声他是否要将她带回去。
他不知道江迟暮会怎么回复他,若是他要他将柳休渐带回去,他们母女刚刚重聚便又要分别。
这些日子为了阿欢的事情处处打算,对江砚来说,她早已经不是一个完全的陌生人了,而更像是他一个可怜的妹妹。
“少主,时候不早了。”薛亭宴看着江砚轻蹙的眉头,忍不住在一旁小声提醒。
因是冥婚,除了抬花轿的轿夫和一个陪送的老妇之外,不会再有其他人相随,民间传说此时阴气极重,怕撞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徐鸿已经打探好了当晚的阿欢的路线,按照徐正的命令,那几个轿夫要先把阿欢送到离徐清风墓地不远的一座废弃的寺庙中,等他占有完以后再把她送活埋,送给他儿子。
那个老妇已经打点好了,行到了一片灌木丛时,她会找个借口让阿欢出一下轿子。彼时再把江砚换上去就行。
江砚转身取过桌子上摆放着的那件红色的婚嫁之服,走进了里间。薛亭宴转身出去,贴心地替他把门带上,守在门口。
裴空逐上来了,见他站在门口,也不多言,静静的等着江砚出来。
门口传来脚步声,听着渐渐地近了,打开门,江砚身着一袭流光溢彩的红色嫁衣,长身玉立在他们面前。
为了尽量做到与阿欢相似,他甚至还把头发散下来了,不知道是不是这袭嫁衣做的是女款的缘故,让他举手投足间多了几分女子的妩媚。
江砚平日里大多着白色或浅青的素色衣服,这样鲜艳而明亮的颜色裴空逐从未见他穿过。可能是那红衣的缘故,衬得他的脸更加白皙,唇色都更加红了,少了些许平日里的清冷雅淡,整个人风光霁月无可言说。
裴空逐站在原地,目不转睛的盯着江砚,直到江砚踏过门槛向他走来,裙摆随着步调轻轻摇曳,有如血色翻涌,刺进他的眼底。
“愣着做什么?快走吧!”
裴空逐回过神来,从旁边下属的手中拿了一个帷帽过来,替江砚带上:“虽然是晚上,可你穿着一袭嫁衣,未免也太显眼了些,待会儿从后门出。”
帷帽上的纱布垂下来,遮挡住了江砚的视线,裴空逐伸出一只手来,小心地扶着他走。
走了许久,江砚虽然看不到,但是猜想至少应该已经出了城,避开人多的地方了。可裴空逐仍然挽着他走。
“还没出城吗?”江砚忍不住问他,他一路上如盲人摸象般走着,心里总不太踏实。
“已经出城了,可以摘下来了。”裴空逐替江砚取下那个帷帽。方才若不是江砚叫他,他都没有反应过来,原来已经出城这么久了。
从他挽着江砚的那一刻起,心绪便已飘飘然,去了很远的地方。
待到江砚娶妻的时候,一定比现在更好看吧?像他这样的人,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呢?世间又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才配得上他呢?待到他成家的时候,自己会在做什么呢?在战场上浴血奋战?亦或是在朝堂上跟那群人明争暗斗?自己有幸见过他如此这般美好的样子,之后若是见不到,想来也是莫大遗憾……
裴空逐看着江砚,替他将额前的几根碎发撩到耳后,本欲再说些什么,江砚却催着他走:“行了,你不必待在这儿了,剩下的路我自己会走,你多派几个人保护好阿欢就是。”
江砚与薛亭宴一起,来到与那老妇人说好的灌木丛后,静静地等候着。不一会儿,便有一顶花轿自林间的蜿蜒小道过来。一路上安安静静的,不似那晚和裴空逐看到的那场被世人祝福的盛大欢愉的婚礼。
今夜月光惨淡,林间传来不知什么动物的凄叫声,像是祝贺夜晚的鬼新娘。
那花轿眼看就要到了,那老妇人突然捂着嘴咳了一声。
“等一下,我要行圊。”轿子中随即传出了阿欢的声音,想必是那妇人教给她这么说的。
那几个轿夫面面相觑,犹豫着要不要停下时,那老妇人便又多加了一句:“人有三急,先放她下来吧,姑娘家家的,憋着不好。”
那几个轿夫便落了轿,老妇人扶着阿欢来到灌木丛后,阿砚扯下阿欢的盖头,阿欢一见到是江砚,便兴奋地一把把他抱住,险些要叫出声来。江砚立刻捂住她的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听话,跟着他,他会带你去见你阿娘。”江砚把阿欢交到薛亭宴的手中,阿欢知道他那日是把她从河里捞上来的人,她拉着薛亭宴的袖子,像是生怕再被丢下一般,听话的点了点头。
江砚把从阿欢头上扯下来的红盖头盖好,让那老妇人扶着自己,走出了灌木丛。彼时从林间传来几声奇异的鸟叫声,让人忍不住好奇地往林子深处偷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