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
长宁快步行于宫道,独自一人。
两侧宫墙的阴影将她淹没,她手心全是汗。
不,不止是汗,还有血。
负责看守的嬷嬷被她从背后用簪子刺中,颈动脉喷出的血直飚房顶。
血溅得她满身满脸,舌尖尝到滋味,是咸的。
长宁将尸体拖进帐后,匆匆用丝帕抹了把脸,将簪子插回发髻。
她换上宫婢衣服,拿着尸体上翻到的腰牌,打着传太医的名号,连续敲开几道宫门。
出了后宫,穿过夹道,隐约可见太庙彻夜不熄的灯火。
躲过一队巡逻的侍卫,长宁来到太庙前。
她没上台阶,而是绕过太庙,从后院厢房一个不起眼的入口钻了进去。
这是一条幽而长的地道,两侧墙壁上嵌着青铜火把。
火焰幽幽,地道深处忽扑出来一阵腥风,风声呜咽如鬼哭。
火焰便晃了晃,倒映在墙上的影子也随之扭曲。
仿佛从地底爬出的恶魔,在险恶地窥视人间。
长宁心跳极快,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她攥紧双手,指甲深深嵌入肉中。疼痛刺激了她,反而定下神来,脚步稳了些,继续朝地道深处走去。
如果不是被逼到绝路,她不会来到这里。
既然来了这里,她也不打算再回头。
脚下突然踩到什么黏而湿的东西,长宁低头看去。
是一具软烂成泥的腐尸。
一阵恶心翻腾上来,她闭上眼,跨步迈过去。
而随着她不断深入,鼻端开始嗅到腥甜,然后越来越浓烈。
地道中出现的人体零碎也越来越多,断手断脚断头,裂口不平整,像是被硬生生撕脱下来。
人的适应能力是惊人的。
从最开始看到尸体的恶心欲呕,到现在她能面不改色地从碎尸中走过。
长宁通过这一片尸堆,脚下的镶珠绣鞋沾满了腐肉。
鞋尖的珍珠像是死人的眼,泛着一层血光。
终于走到地道终点,眼前忽然亮了起来。
一泓浅蓝色的月光从洞顶倾泻而下,照亮整个地宫。
石墙上铺着黄金宝石,流光溢彩,散发着让人头晕目眩的光芒。
四处都是珍奇古玩,一人高的珊瑚树丢在角落,锦绣绸缎被随意扔在地上。
正中一座高台,上面是玉榻,色泽剔透浓绿,同样品质的手镯多少人欲求而不得,而在这里却被奢侈地一整块用作家具。
玉榻上坐着一个男人,长发散开,随意披在身后,像是流淌着的银色瀑布。
正是太庙供奉的妖神,西乌。
他端起酒杯,皮肤苍白,映衬着杯中液体色泽泛着浓郁的红。
然后他垂眸,抿了一口,唇上染起妖艳的色泽。
“哪里来的小老鼠?”他说。
长宁慢慢走出地道,走到高台下,完全暴露在西乌的目光之下。
就像是主动送到蛇口的老鼠,她忍着心底的战栗,盈盈下拜:
“神君。”
她伏在地上,听着西乌走下高台,站在她的面前。
他用脚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屈辱地抬起脸来。
他挑眉,兴味道:“长得倒还不错。”
他旋身坐在台阶上,黑色长袍拂过长宁的侧脸,懒洋洋地说:
“这次送来的品质很好。”
然后他向长宁伸手,用诱惑的声音说:“过来。”
大抵是猎食者身上都会有一种妖异而迷人的险恶气质。
他随意坐在那里,伸过手,像是深渊一般,危险诱人,迫人想要走近看一看,这深渊是不是真的会噬人。
传说中,眼镜蛇起舞诱惑老鼠送到嘴边。
此时,长宁觉得自己就像是那只可怜的小老鼠,在天敌面前毫无抵抗之力。
但她到底还是抵抗住了。
她说:“神君,我是来为您预警的。杀身之祸迫在眉睫,如何还能安坐于此?”
西乌俯身过来,面对面的姿态,漫不经心说道:
“哦?是什么样的杀身之祸?”
长宁感觉到颈边微凉的吐息,像是一条蛇在吐信,打量着该从何处下口。
她逼迫自己直视西乌的眼睛,那眼瞳如墨般漆黑,又像是过于浓稠的红色。
仿佛他眼中藏着漩涡般的血池,有冤魂在上下沉浮嘶吼。
“太子拟与宫外儒士联手,剿灭邪魔,以正天道。”她说。
西乌的动作忽然顿了顿,然后他坐直了些,不再对着雪白的嫩肉恋恋不舍。
“你怎么会知道呢?”他说。
长宁轻轻松了一口气,说:“我在东宫偷听到太子与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