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从此以后，过往诸事，皆如云烟。”

年幼的温稚秋紧紧揪住自己的袖口，浑身肌肉紧绷，抬起头来看那道藏蓝色的身影。

她从前并未见过那张陌生的面孔，但她知道，眼前这个话语中透出压迫感的女人，是当今修真界风光无限的别楼道君。

脑海中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明明知道只有自己能听见，但温稚秋还是一阵毛骨悚然。

“你真是命好啊……”

“很开心吧？逃出来了。”

“凭什么你可以好好活着，啊？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那些甜蜜的语调吐着一些她无法理解的字句。

逃出……哪里？

“真以为得到修士的青睐，就以为自己被拉出了深渊么？哈哈哈哈哈……”

好冷。

许多声音围绕着她，明明头顶白日，温稚秋却仿佛看见无数只血红的眼狰狞地贴着她，瞳孔中流露出的怨毒化作诅咒：

“你最好守住你的秘密，一辈子别让她知道你肮脏不堪的过去。”

过去。

温稚秋试图寻找一些记忆的碎片，记忆却真的仿佛云烟，彻底消散。

她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走吧。”

拉住她的，给她新生给她未来的——她的师尊对她说。

于是温稚秋在心里悄悄对它们说道：

“我要走了。”

没有过去，她要创造一个新的过去。

……

刚刚进入玄清宗，温稚秋总是沉默，像个哑巴，只会用一双黑沉沉的眼盯着人看。

没有人喜欢她。

没有人喜欢被这样诡异地注视着。

别楼不会对她特别关照，或许该说是，她不会对任何人特别关照。

那却是温稚秋唯一的关怀。

别楼总是突然消失，又偶尔出现，她只能把温稚秋托付给自己的大弟子，秦声。

秦声看着孤僻古怪的温稚秋，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温稚秋抱着自己的膝盖，望着眼前年轻漂亮的修士。

乌发束起，眉眼平静，青袍束腰勾勒出劲瘦腰身，佩着一把白玉剑，像青松，像碎雪。

温稚秋知道，他是别楼的弟子，是玄清宗的第一弟子……也是她现在的师兄。

师兄。

这个词对她来说实在是太过生涩。

但她似乎又能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这是和师尊一样的存在。

很难形容，就像是，师尊是她身体里被剜走的血肉，师兄就将是填充她的一部分。

温稚秋不会开口说话，秦声也不说，两个人就安静地待在一起。

秦声坐在一旁看手里的卷轴，温稚秋就看着秦声。

她的目光实在是难以忽视，她自己也能隐隐约约感觉出来别人讨厌被这样盯着，但她依旧我行我素。

只有目光里有活着的人，她才感觉自己处在人间。

别楼在的时候她就是这样看着别楼，后来别楼无法忍受，给她捏了个假人，让温稚秋别盯着假人。

假人是假的。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别楼随手捏出来的假人没有呼吸，没有心跳，皮肤没有温度，眼神也是冰冷的。

让温稚秋感到恐惧。

但是她不想让别楼烦恼，也不会表达自己的感受，她像是一个残缺的人，拼命掩饰自己的缺角。

唯独面对秦声的时候，她不必遮掩。

因为秦声甚至比她还要隐忍克制，从来不会向她表露出一点不满不耐的情绪。

温稚秋心里明白他不喜欢自己赤裸裸打量窥探的视线，但她不想缩起自己，她的脉管里流淌着不安分的血液。

或许就像脑子里那些莫名其妙出现的声音说的一样，她是一个天生的坏骨头。

既想要正常的生活，又焦躁地渴望着打破什么，毁灭什么。

温稚秋平复着这种情绪，目光一点一点地扫过秦声的侧脸。

从发丝到眉峰，从嫣红的嘴唇到修长分明的手指。

最后，她的视线停在秦声的脖颈上。

明明是如此强大的、锋芒毕露的修士，却又脆弱到仿佛下一秒她就能掐死他。

压在卷轴上的指尖缓缓向下滑动，秦声继续无视那道视线带来的强烈侵略感。

天色渐渐暗下来。

他收起卷轴，起身准备离去。

忽然，一直沉寂的身后骤然响起乒乒乓乓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摔掉了。

背后的衣袍传来一道拉力，牵制住他的脚步。

师尊突发奇想带进宗门的小师妹，跌跌撞撞地跳下床，手指颤抖着，却又用了很大的劲扯住他的衣服。

她的声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