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枷锁
他闭上眼,空落落的心口仿佛燃起了一点火星,烧得肺腑俱烫,筋骨皆疼,太阳穴青筋牵扯跳动,似要扯出一些被他刻意遗忘的记忆。
印象里,空旷冷清的宫殿吹彻终年不息的寒风,雪粒敲开廊前的帘子,悬在银线上的铃铛叮铃作响。
他坐在风雪里,如一杆枯槁的竹,胸口唯一的暖源正在不可逆转地冰冷下去。
他感受到了锥心刺骨的剧痛,仿佛被名为宿命的锋刀生生剖开,一身淋漓鲜血尚未涌出,就被冻成白霜。
深渊地底,烈火早已熄灭。疾风大雪在一把灰烬上呼啸,冷酷又可笑。
狐狸仍然趴着,注视他半晌,缓缓口吐人言:“岁渊之主,久违。”
泷泽的思绪被打断,如梦初醒。可他不生气,甚至感激这只狐狸。
于是他笑着回应:“久违了,时山灵兽。恭喜你成功借一只灵猫之手,将自己拖出泥沼。灵兽有恩必报,怎么样?想好如何报答他了吗?”
随着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落下,不远处的花田慢慢瓦解、消融,归散天地,原地只余一处大坑,黑红色的土壤里埋葬着累累白骨。
……
跑出百十米后,洛由再回头,已经看不到狐狸和陌生男人,也看不到那片令他不安的花田。
他长长松了口气,脚步缓下来,变回原本的悠闲。
临近中午,月都街上愈发静了,零星的摊位散落在街角,像一个个等待邂逅的美丽缘分。
洛由行于街旁,看什么都新鲜,甚至有点儿焦躁的兴奋。
但微风作美,一路行来拨动铃铛无数,清亮的铃声令人心静,抚平了他心头尖锐的负面情绪。
洛由想,他喜欢这个地方。
这里与他见过的所有城市都不一样,美好宁静得像一幅合该嵌在画框里的画,繁华而不浮华,哪怕只是像他现在这样静静地散着步,也不会感到单调无聊。
如果乌托邦可以自由选择皮肤,洛由一定会把月都套上去。
沿着护城河走了一大圈,已近傍晚。
等洛由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居然漫无目的走了这么久。这份耐心若是放在前世读书时期,他能左手清华右手北大,不至于只考了所普通大学,毕业后找工作都困难。
他来到了天桥上,桥畔有一个卖汤圆的铺子,味道很熟悉。摊主是个老婆婆,见他可爱又瘦小,给他喂了根小鱼干。
河面盛着霞光,波影粼粼。
他跳上桥栏,尾巴圈在爪子上,一边嚼着小鱼干一边低头往下看,水光霞光笼着他的小身板,将那不甚真实的倒影,衬托得像个下凡普度众生的神仙。
看着看着,洛由便瞧见一道人影正向自己这边走来。
那是一个……那应该是一个男人,身量修长清瘦,穿着浅青色的儒生长袍,腰侧悬一把三尺长剑。
他一手按剑,一手撑伞,脚步稳而轻,有侠客之风,气度尤为出众。
如果不是倒影里的他面部一片空白,没有五官,兴许洛由还会在心里吐槽两句这人青天白日打伞不正常,但现在,他只想拔腿就跑,扛着整座天桥一起跑。
然而,洛由才转过身,便迎上了男人温和的目光。
他站在桥栏延伸的阴影下,青衫磊落,一张温润讨喜的面容带着微笑,平和包容地观察这个世界,也观察洛由。
很多人从他身边走过,可哪怕是极近距离的擦肩,也不会回头看他一眼——他们看不到,而他并不在意。
洛由咽了咽口水,扭头看夕阳确认时间。
这会儿是傍晚,不是深夜。
鬼魂怎么撑把伞就跑出来了,而且看上去竟然比人更像人?!
你能不能给太阳一点面子?
“小猫儿,你能看见我?”男人迎上洛由的视线,清亮的眸子一弯,缓缓走近。
水上他的身影与洛由并肩,只是没有晚霞映衬,也没有水光围绕,反倒勾出了水下的阴影,浑浊又漆黑地给他抹了一片怪异的背景。
洛由条件反射地想后退,幸好及时想起身后是河,才避免了落水变成落汤猫的命运。
他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一瞬间的怔愣出神,就暴露了自己既听得懂人话,又看得见男人的事实。
回过味儿来,他扬起猫爪拍了一下脸,无语凝噎。
男人看着他的纠结与举动一笑:“不愧是他养的猫,真有灵性,像……”
他的眸光忽然涣散,声音里的情绪变得淡薄:“……像从前的他一样。”
洛由怔怔地眨眼,男人又自己恢复了原状,笑眯眯地伸出指尖,戳他额心的花纹。
“我可以感觉到你身上有他的气息、他的因果。诶,咱们打个商量,你带我去找他,我欠你一个人情,如何?”
洛由后仰脑袋:“咪呜?”
带你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