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姑娘好大胆子啊!怕是外乡来的吧?”店主人一边端茶,一边对唐棣道。唐棣只是笑笑,并不回答。店主又看看旁边的镜儿,口里饶是说着什么“两个小姑娘这个时候还到处走更要千万小心”之类的话,絮絮叨叨地,终于去了。草棚架下的渡口,只听见江水东流。
江水声算是她们自进入疫区以来,听到的最响亮的声音。自那日开始,她们从最近的市镇开始往前走,见瘟疫如兵,被席卷而过的大小市镇尽是十室九空,有时甚至走着走着会遇见骸骨陈于路,无人收尸。镜儿一开始还会被吓一跳,后来渐渐习惯了,甚至开始问唐棣,地府里有没有类似的情况?
“我小时候——爷爷还在的时候,听说书讲戏,说地府里如何如何的。”
“和这人间差不多,”唐棣道,“毕竟这人间,这片地方,太惨了。”
“都这样吗?人间,地府?”
“也不完全。”唐棣道,“有时地府不如人间,有时人间不如地府。总有一天,你都会知道的。”
总有一天,这世上的一切,该来到的你都会遇到,如同雨水落在身上。
不过唐棣在路上也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肯定是疫鬼,依据某种逻辑,在这片大地传播瘟疫。大凡徒步可以到、也没有什么天堑阻挡的地方,全都不能幸免。相反有些交通要道,因为人为阻拦的存在,反而成了瘟疫中的孤岛。当日两人看见的渡口,依靠阻断水道、门口设卡,而几乎断绝了一切与外界的往来,遂得自保。不过今日这个,她有些看不明白。一江之隔,虽然江水湍急、渡河也无桥,但别无什么阻拦,竟成了这附近的桥头堡,宛若以一己之力把瘟疫挡在对岸。
不如问问,说不定能知道一点附近的情况。她们下一步打算渡过河去附近最大的镇子平阳,平阳情况不为外人所知——实际上,她们也不曾遇见几个人。
她笑着对店主人摇摇手,找店主人要了点吃的,等端上来,又问道:“老丈,这方圆百里,瘟疫横行,怎么偏到你这个地方啥事都没有?”说着还笑笑,“你是不是有什么偏方,吃了有奇效的?”
那店主人笑呵呵地摇手,“姑娘,你这算是问对人了!老朽没有药房给你,倒有奇闻一条,你要听不要?”
奇闻?
“闲来无事,老丈请说。”
“那日,老朽也是和今天这样,坐在渡口摆茶摊儿,帮往来客人们联系船夫来渡江。那时候周围已经开始有瘟疫了,往来的人已经少了许多。然而突然啊,就来了这么一位姑娘。”
“姑娘?”喝茶的唐棣和吃饼的镜儿都定定地看着正讲得兴起的老头。
“嗯!以为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衫,那衣衫上还绣了金线,腰束一条金灿灿的腰带,上面还有一块绿宝石咧!”
唐棣道:“您记得这么清楚?”有些妖专攻魅惑,会给见过的凡人都留下极度深刻的印象。
“是清楚啊!因为这个大姑娘跟别的姑娘也不一样!这位姑娘,老朽这么说你可别生气啊!真是太漂亮了,比你还漂亮!就是这位姑娘,救了老朽的命!”
“哦?如何救了您的命?”
“这个姑娘到了渡口,也和你二位一样,坐下,用茶,等船。等着等着,忽然起身问我借纸笔,说有些名字要告诉我。老朽我字也不认得几个,何来的纸笔?那姑娘转转眼睛,笑说那我给你老人家刻下来,废木头可有?老朽就拿了一块木板给她,那姑娘那手指头嘿,别看粉雕玉琢的,往这木头板儿上一摸,字就写下来了!她写完,又教老朽认了这几个名字怎么念。等老朽念会了,便对老朽说,‘老人家,来日会有一群人来渡江,它们举止和样貌都有些奇怪,你可以问问它们的名字,如就是这几个名字,就千万不要放它们过江去!’老朽问为什么,心说要是什么达官显贵,老朽可得罪不起!这姑娘笑着说,‘绝不是,您放心,您要是不让它们渡河,才是大功臣呢!”
“为什么?”镜儿两眼冒着光,仿佛又回到了小孩子,“是不是因为——因为——”
“她说,‘因为它们都是传播瘟疫的使者!只要阻拦在这里,就不会蔓延到别出去!整个这片地方,就都会得救了!’说完没多久,她就自己乘舟到对岸去了。后来过了没两天,老朽还真的遇到一群怪模怪样的人,一打听,还真叫这些个名字,老朽就不叫船夫,直把它们在这里拖了三天三夜,没了耐性、只能原路返回!”
镜儿正像听了什么了不得的冒险故事结尾一样高兴地拍掌,而唐棣则问店主人要来了那块木板,仔细一看,的确都是些怪里怪气的名字。也不知这提醒店主的女子是谁。从细节来判断,她当然记得自己见过的那人,只不过,会是那人吗?
未几,两人告别店主人,渡过河往平阳去。路上,镜儿还在不住地回味这个故事,自己想了半天,问道:“所以,疫鬼的名字很独特吗?”
唐棣笑笑:“那店主人遇见的那几个,比较独特,也容易识别,人间有修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