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腊梅渐次开了，两树梅花像两个清冷的美人，伫立在花星移的窗前。

清早，花阳冲进花星移的晨梦里，把他唤醒，他爬起来，扒着窗看着那殷红雪白，觉得喜欢，兴奋没过多久，还是要回来面对现实。

于是只得蔫头搭脑洗脸刷牙，准备进宫侍君。

花星移去宫里去得勤了，谢寻君心大悦，便让八护卫渐渐匿起了身形，成为花星移身边真正意义上的暗卫，目的达到了，但没有陛下的松口，花星移不好推辞，只得继续日日进宫，他可不想睡觉一睁眼就看到几名壮汉威风凛凛地守在床前。

就连吴擎递了两次拜帖，都以不同理由推拒了。他现在见不得人高马大。

他打着呵欠，坐上了前往皇城的马车，一路上昏昏沉沉，花阳见他实在困，便专门搭了靠枕给他，再盖着舒服的小毯子，在路上也能补一补眠，哪怕只是片刻。

自那日之后，小黄门再迟钝也悟了花小侯爷在君王心目中的地位，行事上就更小心了些，对小侯爷也更精心了些。

花星移还想，这宫里的内侍不愧是专门侍候君王的，真就是体贴周到，一下车就笑着迎过来塞给他一个小手炉。

冬日初阳总是怠懒，到了宫里了，天光还在青白之间徘徊着。花星移跟着小黄门向君王的所在前去，今日倒不是去养心殿或御书房，沿路石径曲折，竟是走到了谢寻提过的梅林。

朝阳初现，落在梅花上，竟是镶上了淡淡光晕，金光漫漫，晕开光的波纹，还带着清冷的香。

小黄门十分熨帖：“若是花小侯爷喜欢，待会儿见了陛下，让陛下赏两枝，插在瓶中，也是极好的。”

梅林在朝阳下的美如此惊心动魄，让花星移看得入了神，他回过神回答：“不用了，我有。”没意识道脸上已经挂上了笑，他脚步轻松地闪入林中，像只轻灵的鹿。

小黄门则跟在身后叫：“小侯爷，您可慢着些。”

穿过小半亩梅林，花星移脚步停下，他抬头望向眼前廊亭下站着的高挑身影，对方目光正好也落在他身上。

花星移见着的谢寻是逆着光站在廊下的，头顶的白玉冠透着明黄，他看来一眼，睥睨而冷静，冷白的皮肤半明半暗，看不清神色。花星移就站在台阶前仰着头看向他，明眸闪动，薄唇轻轻抿了一下，眼角的痣忽明忽暗。

谢寻伸出手，台阶前的人下意识搭上，将人带了上来，他让花星移转过身，引着他目光穿过廊檐向斜上方看去。

朝阳正缓缓苏醒，照亮了四周的青白晦暗。

阳光落在宫殿巍峨檐角，穿过缝隙，停在燕子巢穴上，那里自然是空的，但明年燕子还是会回来。斜落的光线被宫墙承接，在地面处发生了偏折，像道明亮的疤，花星移伸出手，比出白鸽的形状，谢寻微笑，加入这个比影子的游戏。

花星移不知道，谢寻于廊亭间静默的沉重中，见到了如小鹿般突然出现在梅林中的他，周身闪动着梅花的淡影，便立刻被他牵扯住了目光。

一刻也移不开，以至于不自觉间靠得更近。

玩影子玩得累了，阳光已将宫墙的每个角落铺满，花星移这才觉得冷了，将手放在嘴巴前哈了一口气。

“觉得冷了吗？”甘醇清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花星移后撤一步，才发现两人不知什么时候离得这么近了。

花星移摇摇头。

“唔，是吗？”耳唇被捏了一下，花星移的后脖颈窜起一阵酥麻，却听谢寻道：“是凉的，还说不冷。”

刚才是凉的，这下也要变热了。花星移抿抿唇，默默地忍受着耳朵突然变热的异样，他道：“陛下，回去吧。”

谢寻点点头：“嗯。”

宝川跟在二人身后，脑袋藏在两袖的遮掩处，努力掩住笑，这一大早晨的，陛下一时兴起要看日出，小侯爷来了不说阻止，反而还兴冲冲陪着玩了起来。

这两人不知什么时候有了如此默契？

现在谢寻已处于非必要不上朝的状态，自上次临朝引起轩然大波后，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匿了起来，将舆论和漩涡丢给谢觅来处理，没想到二殿下处理地干净利落，最后成功让朝中对于修建大运河的支持派多过了反对派。

谢寻将之前的草案移交给了二殿下，让他带着这方案去内阁，和几位阁臣一起，操持这件事关大显未来的大事。

二殿下试图撒娇，在谢寻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每每去找人，不是扑空，就是发现皇兄在与花小侯爷“议事”。他不解，星哥哥只是一个小小的工部员外郎，皇兄能与他议什么事？

转头看向身后的张茧，之前张少傅也是一副懒散无能的模样，现在不也露出了他‘能臣’的真面孔吗？可见人不可貌相，他便潇洒转身离去，自己去想办法了。

今日来御书房，房里空落落的，也没个人，只有个小太监在没精打采地看着暖炉，不让屋子里冷了。

谢觅刚要换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