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时序仲夏,显京南郊。
观星台上,站着一位头带青巾儒生模样的中年人,儒生正左手掐算,右手端着一本翻烂了的历法,时不时抬头看看夜空,与稀松平常的每个日子一样,观测、记录着天象。
十五年前,所有人都把钦天监当做只会天气预报的破落部门,又不重历法,加上时局动荡不安,钦天监马上就要绝户了。
他临危受命,遵照恩师遗愿入了钦天监,一直苦苦支撑着。
整整一十五年过去了,就算英明的统治者早已入关,结束动荡,建立了新的朝代。可受命重修历法后,出走半生,钦天监归来还是那个只做天气预报的无名部门。
其实他心里还怀抱着一丝渺茫希望——只要有一个异常天象降临,他就能将翻身仗打得漂亮,告诉全大显,钦天监不是只会天气预报。
每夜枯守,中年人熬走了一批又一批怀抱热血终成冰凌的年轻人,钦天监这口官家饭又冰又硬,无人愿坐冷板凳。可身为监正,他岂能逃?
思绪在大显薄薄的史册上翻转掉回,让监正心生悲凉,情之所起,不知与何人说,正惆怅时,骤然一阵邪风刮过,天边突然乌云蔽日。
监正迅速解开了快打成络子的愁肠百结,抬头望天,他凛然一抖,黑云压城实乃大凶!
乌云翻卷,恶魔般大口张开,无情吞噬天边望月,湮没星汉灿烂。显都在这个夏夜陷入一片诡秘的安静,黯淡,浓黑,嘲笑着这个形销骨立的中年人,打碎他所有的渴盼。
时间的流动在此刻凝滞,监正想,他果然不受上苍眷顾,苦等来的异常天象,竟然如此凶险,此等凶象,他如何同君王解释!还是连夜卷着铺盖卷儿辞官回乡吧。
然约莫一刻钟过后,浩瀚浓重的黑云里,骤然闪过一丝光亮。监正揉揉双眼,定睛瞧了瞧,遥远的天际,竟然真有一点光亮闪动,并且愈发明亮。
是紫微星,紫微星大亮!
而乌云顷刻消散,似乎从未存在过一般。银河群星璀璨,与望月交相辉映,甚至比之前还要夺目绚烂。
监正无暇体会这宇宙无极的广袤寥廓,快马加鞭连夜造访君王寝宫,叩响了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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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星移觉得头痛,他睁开眼,便见一个青衣少年扶着他的手臂,关切询问,“兄台,没事吧?”
他轻轻甩甩头,定睛看了看,这少年的服装制式有些奇怪,似乎与自己在电视上看到的汉服有些像,又似乎更古朴,这里是哪?
只记得自己大学一年级的考试刚结束,人在回乡的火车里睡了过去,怎么睁眼便出现在这里?
额头猛然一痛,许多记忆与念头涌入他的脑海。
花星移稳住身形,蔼声询问,“请问我是谁?”
青衣少年原地愣了愣,方才这人跌得着实厉害,额前甚至还在汩汩流血,莫非失忆了?只得诚实道,“学生只是路过,不知兄台是谁,是否需要学生带你去监丞那儿处理伤口?”
不待花星移应声,前方便传来一道关切声音,“星移,你还好吗?”声音着实好听,他抬头看去,同样制式的服装在此人身上,却是另外一种风流,真如细柳扶风,又如檐上清雪,清冷出挑,不落尘俗。
头痛消失,花星移站定身子,对方才施以援手的少年道了谢,“多谢兄台相扶,我已无事。”
对方道了句,“无事就好,学生去上课了。”
花星移读条结束,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眼下情况,应当是自己穿越了,他意识到这里是一本书,是高考结束的暑假里,读过的一篇首辅文。
而他的身份,便是那做了男主的过河梯、流落街头,冻死在寒风中的苦情炮灰,炮灰与自己同名同姓,花星移叹息,这都什么命啊,好在他还记得书的内容,他能迅速对眼下情况做出判断。
从怀里取出个帕子,一缕花香兜头浸入鼻腔,花星移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啧,这个原身可真是……他将帕子一股脑按在额头的伤口处,颇为粗暴将血擦干净,才发现只是破了层皮而已。
不打紧,不碍事。
按住伤口堪堪将血流止住,他酝酿下情绪,没有理会眼前的人,反而向斜对面十几米远的人破口大喊,“韩璘你个孙子!竟然又欺负阿怜,谁给你的胆子!”
要不是还没进门就看见韩璘这小子对范怜拉拉扯扯,原身也不会一激动,在还未跨过大门的时候就被门槛子那么一绊,摔下了台阶,把小命交待在这儿。
韩璘虽说家中权势不如侯府,却也是矜贵世家,而这厮也是颇有些混不吝,早知小侯爷不过是只纸老虎,便揶揄道,“哟,小侯爷,脑袋都开花了还惦记这小白脸呢?”
花星移照着原身风格,伸手指向韩璘,假装被对方戳中痛点,“你你你……你说谁小白脸呢?”愤怒中上气不接下气,像只被豺狗挑衅惹怒,但只会原地打转的瘦老虎。
范怜扶着他胳膊,侧过脸,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