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息

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尚北大食欲都比以前好了不少。

一年多了，从尚清华被确诊肾炎那天开始他每天醒来的事情就是凑钱。

住院费，医药费，动辄一天两三千，他一个月拼了命也才挣五千，入不敷出是常态，吃穿用度上已经省到极致依旧也补不上冰山一角。

对他来说能吃饱就行，吃的是什么并不重要。尚清华住院的那一个月他每天只吃豆腐乳拌饭，吃到最后看到豆腐乳都想吐。

生存不难，难的是生活，他一直觉得自己以后一定能拯救地球，不然生活为什么总是考验他。

十一岁那天，尚进问亲朋好友借钱，抢救正在经历羊水栓塞的郑艳，最终哪怕医院组织全城献血也没能把她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郑艳走了，家里债台高筑，光靠尚进一人干农活赚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上。他原以为自己可以通过学习改变这个家的命运。

屋漏偏逢连夜雨，尚清华又被确诊了肾炎，他到现在还记得医生说的那句，“要尽早治疗，不然拖成尿毒症就晚了。”

一问住院费治疗费，尚进听到医生口中冷冰冰的天文数字直接昏厥，先不说现在还欠着钱，就算不欠钱，他就算是没日没夜的干一时间也拿不出那么多钱。

郑艳拼了命留下的尚清华不能就这么让她昙花一现，她还小，还没感受过世间的种种美好，这个家已经等不起了。

他毅然决然的离开了学校踏上社会，带着一家老小北上奔波。

直到今天他不知道是不是算熬过来了，但起码能看到前方是有曙光的，不再是一片漆黑。

他是不是天选之子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他们一家三口安好无恙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

宋书文看他没两下吃完了饭又把自己碗里没吃的鸡腿放进他碗里，“这鸡腿看着白花花的没啥食欲，还是适合你这种不挑食的人。”

尚北大看着碗里的鸡腿有一瞬间觉得上天是有好生之德的，让他遇见了宋书文。

尚清华病情得到了控制，不用吃药，宋书文是开心的。只不过这也意味着他们离回家也不远了。

宋书文筷子漫不经心的戳着碗里的饭，视线落到了尚北大的身上，筷子停下时他还是问出了，“小北，清华病好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尚北大吃饭的手停住了，这个问题他没想过，应该是他没想过尚清华哪天会痊愈。他一直只顾着挣钱打长久战，一直以来的战争被突然告知马上就要胜利了他还没有想好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回去是肯定会回去的，这里不是他的家。但……毕竟在A市呆了三年，真要回去了也就意味着在A市认识的人从今往后也没有再见的可能，比如时三月，比如……宋书文……

他沉默了半晌，宋书文心不在焉的吃着碗里的饭，此刻的他非常矛盾，又想知道又害怕知道，谁知他纠结了这么久尚北大依旧没说出大概的时间，一句模棱两可的“再说吧……”直接噎住了他接下来想说的话。

他想说，给清华办转学可以找他，此去路途太远可以送他们一程，虽然这些都不是他最想说的，但也无所谓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在医院输完液回去已经11点多了，到车库时宋书文一只手搭在车窗前看着尚北大，“清华放学以后我可以带她去我妈家，你还是安心上你的班。”

尚北大犹豫了会点点头，“替我谢谢叔叔阿姨……”

“不用谢，他们白白捡了个孙女。”宋书文说，“我……我回去了……”

“嗯……”尚北大抿着嘴点点头。

宋书文调了个头见尚北大还站在门外，他又摇下车窗伸出头说，“快进去吧，怪冷的。”

尚北大也只是点点头，脚下并没移动分毫。直到宋书文的车子在拐角处消失他依旧没急着进去，愣愣的站在门口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他伸手摸了摸眉心，仿佛宋书文手指冰凉的触感依旧还停留在额头。

周一清晨，宋书文和尚清华刚下车就碰见周红，她的表情惊讶的有些夸张，根本不存在的双眼皮都给瞪出来了。

“宋老师……你……她……”周红语无伦次的说，“尚清华小朋友能来上学了？”

“差不多快好了。”宋书文熟练的接过尚清华的书包背在身上，整个动作自然娴熟，像是家长般毫无违和感。

“那就好！”周红说，“你们……”她话还没说完就见黄微微从她和宋书文面前经过，看到周红时脸色有些难看，平常见到都会互相打招呼的，今天却仓皇的快速离开。

“怎么了？”宋书文回头看了一眼眼睛都要瞪出来的周红说，“周老师，你没事吧？”

周红随即又收回了目光，强颜欢笑的说，“没事，没事。”

宋书文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跟着周红一起进了校门。

“清华，体育课先别上，我会跟体育老师说的，蹦蹬跳跳也别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