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目及之处，黄沙漠漠茫茫，热气像是烧红的铁签直刺入肺，烫得整个人都蜷缩起来。

晏惊阑佝偻着身躯，跌跌撞撞走着，每一步踏下，灼热的沙子便随之下陷覆盖脚面，仿佛踩在融化的岩浆上。

逐渐模糊的视线让他再难向前半分，如同一截干枯的树桩般倒地，顺着沙丘翻滚几圈，周围的沙子却似流水般，将人渐渐吞没。

熟悉却无法逃离的窒息感攥住脖颈，绝望在大声叫嚣。

用尽最后的力气，晏惊阑抬起手，同之前无数次那样，上伸的掌心空无一物，求生的意志重重坠落。

刹那间，下垂的手被紧紧握住，近乎溺亡的人紧抓住那株稻草，沉重的四肢挣开枷锁，昏蒙的神智也从迷裹中脱离。

“你还好吧？”

耳侧的人声轻缓，晏惊阑睁眼片刻后，意识到眼前的昏暗的房间是真实的，方才不过是那个反复无休的噩梦。

“我……没事。”

晏惊阑只手撑身体，有些吃力地坐起身，呼吸略显急促，每每立于死亡边缘——哪怕只是虚幻无依的梦境，仍令人心有余悸。

“没事就好。”

安寅像是松了一口气，先前晏惊阑原本平稳的气息忽然弱了下去，便起身查看。

只见身旁人浑身僵硬，满额是汗，双目紧闭，嘴唇抿成一条缝，右手伸向半空。

这是被梦魇住了吗？

安寅顺势握住晏惊阑的手，还没等他开口唤人，后者便自己醒了过来。

安寅宽慰两句，然后沉默几息，等晏惊阑状态平静下来，才抬眸笑道：

“那个……可以把我的手松了吗？”

闻语晏惊阑才如梦方醒，反应过来自己右手一直握着安寅的手掌，连忙放开，看着对方抽回胳膊后，赧然道歉：

“抱歉我、没弄疼你吧？”

“有点。”

安寅玩笑着揉揉手，却没想到对方竟当真，颇为紧张起身去拿药，他忙把人拽住。

“逗你而已，之前梦到什么了？”

晏惊阑再三确认安寅确实无恙后，才放下担心，身体向后靠在床头，苦笑回道：“梦到了……没有边际的沙漠。”

多年来，晏惊阑已经习惯像是梦中茕立一般，独自承受惊醒后盘桓心间久久不去的郁结，常常睁眼至天明，只恐再遇风沙荒漠。

今夜则不同，在被绝望暴烈摧毁之前，昏沉破碎中被人拉了回来，此刻不再怵惕，前所未有的心安将他拥住，自然而然地向安寅倾述困扰自己十来年的噩梦。

“所幸只是梦罢了。”

一吐为快后，借着斜照入窗的月光，晏惊阑侧头看向安寅，对方眉头上扬，神情若有所思。

听到晏惊阑的问声，安寅才回神，又将身旁人上下打量一遍，似自言自语地喃喃道：

“你莫不是有什么机缘？”

“机缘？”

晏惊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将安寅说过的话重复一遍不得解，只好满脸困惑地看回去。

“心神梦海藏灵书，似有东华为我求。”

安寅抬头对上晏惊阑的目光，缓缓说出自己看法：

“你这梦看着蹊跷，但异梦皆有灵处，说不定是仙缘。”

见少年眸子在昏暗夜色里聚着光亮，仍是一副呆愣表情，安寅在晏惊阑额头上点了一下，笑骂道：

“看你这痴人模样，怕也走不了修道之路。”

“哥、你是说……我可以修道？！”

微凉的指尖在眉上触碰一瞬，晏惊阑明了安寅所言，瞠目惊道，语声拔高几分，带着不可置信的惊喜。

修道者，便是普通老百姓口中的“神仙”。世人皆说神仙好，得长生，食风露，乘云气，御飞龙，游乎四海之外。

犹记某岁夏时，辛汶镇已几月未降下一滴雨露，河井枯涸，田地龟裂，干旱难熬之际，迎来一位容姿绰约、白衣纤纤的女子，凌空而立，只玉袖一招，便云遮烈阳，不多时，豆大的雨滴砸向大地。

那个在众人拜谢声中翩然而去的身影，给年幼的晏惊阑留下深刻印象，仙人不仅仪容鸾姿凤态，更为重要的是慈悲天下的心意和能力。

自那时起，他也和世人一样，对修道者保有极高的崇敬。

当下听到自己也有走上仙途的可能，晏惊阑喜难自持，还从安寅的话中听懂了其他意思——“哥，这么说，你就是修道者？”

安寅依旧浅笑，没有回答却也是默认，让面前人把灯点上，再把自己包袱拿过来。

心中早就升起敬佩之心的晏惊阑忙不迭照办，甚至因为激动下床时差点摔一跤，惹得安寅无奈叹道：

“就这心性……”

话未说完，却也算是给晏惊阑浇了点水，兴奋激动的心境冷静了些许，把黑色布袋双手交给安寅，见后者从中拿出一块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