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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还是几年前的临安。人已不是几年前的人。
清晨,星光渐进,残月将隐,皇城从香软幽深的夜梦中醒来。晨光熹微,鸟雀来往穿梭,无数晶莹的露珠凝结在花丛树梢,仿佛闪亮的珍珠,一同点缀着繁华糜丽的临安。
炊烟袅袅,包香不怕巷子深。寒露跑去小铺前:“老板,两提小笼包,两碗茶。”
老板识货,见到灵石,两眼放光。
食物摆上桌,她大快朵颐,全然不顾徒弟又在闭目凝神。
得罪了辰长老,因此不辞而别?撒谎撒得破绽百出,把她当三岁小孩儿骗!且不说辰长老修为高深,轻易逃不出他的视线,即便侥幸溜了,弟子半夜潜逃,只要他发起追踪令,剑宗的眼线遍布四方,此刻岂能大摇大摆地在街上行走?
欺师欺到这份上,越发不是个东西!
不吃东西习以为常。连茶都不喝,以为自己成仙了?从此不染烟火气?事儿精,爱喝不喝,不管她。
她麻溜地将两提包子送进肚里,端起茶碗喝得一滴不剩,吃饱喝足,精力充沛。
“走吧,带为师去找莫长老。”
红叶调息完,桌上已空无一物,无奈叹气。当初某人信誓旦旦每顿少吃一口,结果不但没少,反而变本加厉,越吃越多。有些话,听听便好,不能当真。她站起身,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又坐下。
似乎露馅了。莫聿下山前没告诉小丫头他要前往何处,自己命她御剑直奔临安......
稳住别慌,还有补救的余地。
“掌门说,莫长老家境优渥,莫府在......”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你家不也在临安?我记得还是皇亲来着。不如先去你家。多年不见,亲人必定十分挂念你。”寒露双眼紧盯着对面的人,力求不遗漏一丝神情的变化,“你既已拜我为师,我此行应当先去拜访你父母。”
哪有什么皇亲家族?平白无故,上哪里去找一家人给小丫头拜访?黄立春给她挖了一个深坑,红叶在心中叫苦不迭。
“小师父思虑周全,可我当年离家出走时,已立誓与家人断绝关系,不必......”又被打断。
“这么说,你记起姓甚名谁了?”徒弟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寒露淡淡一笑,“既已对天立誓,便不该再去叨扰。是为师思虑不周。”
若“家在临安”是个谎言,那问题就大了。以前只觉得徒弟遮遮掩掩,身上问题重重。此话可是从黄立春口中听来的,难道他们沆瀣一气?怎么可能?为什么?
暂时无解,先做其他事,她说:“莫府在何处?带路。”
红叶乖乖回了句“是”,被戳穿了谎言,底气不足,前所未有的怂。整个人都蔫儿了,脚步挪动,也没了精气神。
刚才静坐时,她已催动灵识探查了一遍临安城。大到皇宫中的昭华殿,小到犄角旮旯的老鼠,一览无余。
城中不少房屋的顶部悬着一重无色屏障。各门各派久居皇城的弟子,为了防止一举一动被外人探查,在居所处设置了结界。很多极易打破,未免生事,她视而不见。
莫聿在屋内踱步,身着官服,一副文人士子装束,和当初头戴蓑帽,一身粗布衣衫的老者判若两人。似乎是准备去早朝,手上拿着象牙笏和一本形似奏折的册子。
早料到他一来就难免被卷入朝政漩涡,她在心里叹气。
最东边巷子里的一间宅院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院子不大,中间有一个水池,池面呈圆形,底部却是方形,象征天圆地方。池水清澈见底,两条黑白相间的锦鲤游来游去。
墙角有一口井,一个老态龙钟的男子正在打水,后背佝偻,身形枯瘦,一下一下转动木轴,似乎乐在其中,始终笑容满面。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屋檐下,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侧卧躺椅上,还在酣然小憩。
数百年没见,了知散人还如当初。
在去莫府和找了知请教问题之间,红叶不假思索,选择了后者。
世人皆传,修得无障境,练得天眼通,便能耳听八方,目视九洲,遍知天下事。其实不然。凡力终归有限,一些隐藏在黑暗角落的阴谋与秘密,肉眼无法触及。了知的存在,填补了这份空缺。
据说此人应时而生,秉承昊天神威,并非肉眼凡胎。平日住在一个名为“逍遥谷”的地方,此谷究竟在何处,无人知晓,因此,市井巷陌流传着许多遐想。
了知每百年现世一回,身向何地,逗留几日,以何面貌出现,都不确定。唯一确定的是,他出现时,会随身携带两条锦鲤。
世间锦鲤数不胜数,唯有了知的两条,鱼身带有八卦印,凑在一起,便是太极双鱼图,每当这时,会结成法阵,现出飞龙身。
三百年前,红叶突破无障境后,与了知见过一面。
当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了知突然出现在邙山的一片密林中,她和祝余等人前去迎接。童子忙着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