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
天空昏暗,客厅也浸在沉沉的暗影里,没开灯的视野内,所有东西都模糊不清。
风吹动窗帘,树叶簌簌作响,茶几上摆放的报纸也被掀起一角。夏林记起挂在二楼阳台的衣服还未收,她匆匆放下书包,把庭院的门关好免得淋湿檐廊,便朝楼梯走去。
踏上二楼走廊的地板,雄哥的房间门半敞开着,里面透出微光。
夏林愣了愣,老妈今天这么早下班了吗。
她没想那么多,本想直接转个弯去阳台,但心里的念头催促她还是去看上一眼。等她走到门前,按着门往里一望,竟直接对上了叶思仁的眼神。
“哎!是老爸啊。”夏林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就问,“这个时间你怎么会在这里?”
叶思仁蹲在床头柜前太久腿麻了,站起来时差点踉跄摔倒,他站稳身子才慌里慌张应了一句:“啊、啊!对,是......是雄哥叫我来找东西,不是我自己要来的。”
夏林的眼神落在地板散落的许多纸片上,他们家最重要的证件都放在老妈房间里,最上面是用文件袋密封保存的夏家房契。老爸刚刚被突然打断,还没空收拾好。如果真是老妈叫他来,他何必这样惊惶呢,此地无银三百两,一撒谎就漏了馅。
叶思仁满脸写着不安,他是做了很久心理建设才匆匆来到夏公馆,翻找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了房契,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女儿发现了。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事,想到这儿,他更是心虚了,飞快弯腰捡起房契的文件,慌忙想找个借口离开。
“那个阿林啊,老爸想起来店门还没关,就先......”
“老爸。”夏林突然打断了他。
“哎、哎。”
叶思仁努力挑起眉,睁大双眼好表达自己的无辜。
“你知道老妈开的是几公吨的货车吗?”
话题跳跃性太大,叶思仁没反应过来,“啊,什么?”
“你知道,”夏林又耐心问了一遍,“老妈开的是几公吨的货车吗?”
“我......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她一年有多少休息日吗?”
“这个,老爸我也不太清楚。”叶思仁莫名感受到气压沉重,他打了个哈哈,脚下向外挪动了几步,试图逃离。
夏林站在原地,没有让开一点位置。她弯起了眼睛。
“老爸,你不能这样做。”
夏林按住叶思仁的手,仿佛带着千钧重负,压得他无法动弹。
她开始自顾自讲一些没头没尾的东西。
“货车狭小的驾驶厢在夏季是很闷热的,大太阳晒着,散发着皮革的臭味。不过老妈很爱干净,经常清洗和喷香水。但有时候跑长途,她一连在外几天都回不了家。老妈讲过,长时间行驶在路上,想睡觉都不能睡,再困也要把眼睛睁开,就怕出现交通事故,一切都完了。”
重型货车,集装箱,汗水,汽油。长年握着方向盘,戴着手套的掌心也会被磨出深厚的老茧。在酒局上应酬,喝酒喝到反胃。好在异能行者的身体没有那么脆弱。
雄哥不会频繁把工作上的难题说给孩子们听,连偶尔提起也是用着满不在乎的口吻,拍着腿哈哈大笑,仿佛天底下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难倒她。
夏林也确实没见过母亲特别脆弱的时候,雄哥连生气和哭泣都带着不肯服输的咬牙坚持。母亲很强大,但这不代表她真的坚不可摧,也不代表她可以任人伤害。
“她开了一整天货车下班回家,浑身酸痛萎靡不振的时候,你不在她身边。她遇到事情想找人倾诉,想找个肩膀依靠的时候,你不在她身边。”
“你不了解她的工作,不知道她现在喜欢什么,也不知道她在期待什么。你留给她的只有回忆,而人是不能靠着回忆过活的。”
经过Vincent事件后,雄哥已经对叶思仁心软了,她离婚后单身这么多年,除了生活的压力让她无心思考另寻伴侣之外,未尝不是抱着一种复合的念头。
夏林不评价母亲的决定是对是错,但她心疼她。
“老爸,你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出现在她身边。”
夏林一字一句地说着。
“不应该是那种让她彻底失望的场合吧。”
“虽然,老妈她心很软,我知道她就算很生气很生气,她最终还是会原谅你。”
“但我就不会原谅你了,老爸。”
夏林最后的话音消散,空气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窗外的雷鸣与各色声响汇成沉闷的音波笼罩在房间内部。
叶思仁只觉得头皮发麻,他猛地用手捋了一下头发,发胶精心打理过的发丝凌乱垂落在额前,他没有在乎,垂着头良久,最后自嘲地笑了,眼睛里忽有泪光闪烁。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把年纪了还要被自己的小孩点醒,他究竟都在做什么混账事。
叶思仁向来是擅长用油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