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

走到室外，才有冬天的寒冷之感。桥下的溪流匆匆流过，石板缝隙里长满斑驳的青苔，在昏暗的视野里更加湿滑。她脚步未停，穿过小路走到店铺林立的街道上。

渐渐有雨丝飘落，夏林撑起了伞。

除夕夜将近，大多数店铺都提早关门了，各家都在准备年夜饭。许多店铺背后就是人家自己屋子，有暖黄的光从半敞开的店面里透出，热闹的说笑声仿佛和饭香味一起在吹拂的风中飘来又消隐。

夏林来到常去的干货铺档前，她有个熟识的玩伴是这家的孩子，所以轻车熟路地走了进去。

“哎，阿林，你怎么来了？”

那位小姑娘还在柜台那里玩算盘，见到夏林进来有些愣住。

“来买点东西，我哥做菜用的。”

小姑娘找来了大人帮夏林挑好几样物品，还邀请她留下来吃饭。夏林晃了晃手里的袋子，笑着说不用啦，她也要回家吃饭了，下次再来玩。“除夕快乐！”她们相互道别。

回去的路上，天已经快黑了，但是在雨幕中并不明显，街道点起灯，夏林才注意到许多店铺已经挂上灯笼和春联。有几只猫在屋檐下躲雨，用打转的尾巴梢儿抚摸过石板小路上灯光的阴影，不知道它们今晚会去哪里吃饭。

雨水铺天盖地落下，天空简直像下起了溪流一样的河，夏林护住手里的袋子，一手撑着伞，匆匆跑过夏公馆前的石桥，踩过一个个水坑。

就在这时，她看到门前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亮橙色的滑面料衬衫和黑色皮裤，站姿有点歪。

“老爸？”夏林惊讶道，“你回来啦？”

叶思仁没想到在这里见到小女儿，他的表情略带惊惶，支支吾吾应道：“啊，也不是，那个……”

夏林发现，老爸把他滑稽的爆炸头发型换掉了。

“怎么不进去呀，走吧，快要吃饭了。”

叶思仁沉默了一会儿，淅淅沥沥的雨声在这个缝隙钻入他们的耳朵。

“……不了，我就不进去了。”叶思仁深吸一口气，扬起一个微笑，只是那抬起的嘴角怎么看都很勉强，“雄她，应该不想见到我。”

“可是……”

“你快进去吧，外面冷。老爸就先走了啊。”他摸了摸女儿的头，又努力笑了笑，眼底有深深的黑眼圈。

夏林看着老爸撑伞的背影远去，他走得很匆忙，雨水在脚下溅起许多水花。他因穿着单薄而被冻得瑟缩，吸着鼻子不通气，抬起手擦了一下脸。

好像在擦眼泪一样。

老爸的身影缩成一个小点，渐渐消失在雨幕之中。

夏林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夏美跑出来找她，她才恍然如梦中惊醒，看到手里的袋子才记起自己是出去买东西的。

除夕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