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

某个暑假的夜晚，深蓝的天幕显露数颗星宿，月亮则被云层遮住透着残光，夏公馆的院墙在夜间闷热的空气里斜切下一簇阴凉，虽然散去了白天的热度，但蚊虫依然很多。

金银花香驱蚊液的气味，蒲扇偶尔带起的微风，电视机里小新对美伢撒娇的懒散鼻音，飘荡在夏家的后院一角。

夏天目不转睛地看着儿童台蜡笔小新的重播，夏美趴在沙发上听着电扇呼呼循环的风声打瞌睡。夏宇切好西瓜放在茶几中央，见夏林坐在后院走廊的地板上思考人生，便帮她拿了几块过去。

“你说......”夏林突然出声。

“说什么？”

夏宇咬了一口鲜红的瓜瓤，清甜的汁水在舌尖散开，他惬意地眯起眼睛，也学着夏林坐在地板上，小腿在空气中晃荡着。

“你说，明年生日，会有猫头鹰给我寄信来吗？”

“小说看多了吧？再说有也轮不到你啊。”夏宇拖长了声音，提醒夏林一个残忍的事实，“我们，是麻瓜欸。”

“也是。”夏林喃喃道，拿起一块西瓜咬了一口，“好甜。”

“是吧，好像是阿公昨天带回来的。”

夏林三两口啃完一块，又在拿起第二块的间隙说道：“美美能收到霍格沃茨的信也好啊。”

夏美上完厕所回来路过刚好听到她的名字，也加入了他们。

“你们在讲什么啊？”

“《哈利波特》。”夏林答道。

彼时《哈利波特与魔法石》中文繁体版刚出版不久，几乎是一经推出就在各大书店畅销，戴着黑框圆眼镜骑扫帚的小男孩也成了学校同学间交谈的流行话题，罗琳笔下神奇瑰丽的魔法世界吸引了无数孩子吵着要去对角巷买魔杖。

“那也没戏，”夏宇摇摇头，致力于戳穿夏林的幻想，“——你忘了，夏天的十一岁生日已经过去了，无事发生。”

客厅的夏天见他们三人凑成一堆嘀嘀咕咕，就关掉了电视，也端着西瓜跑到了后院，加入这场夜间纳凉闲聊会。

“对哦！”夏林恍然大悟般地合掌，但还是不死心，“会不会是我们家异能藏得太好，霍格沃茨没发现呢？”

好像变成了辩论赛，夏宇被激起了胜负欲：

“第一，异能和魔法不是一个体系的。第二，我们根本不在英国招生范围内。第三，让猫头鹰飞跃大半个地球也太残忍了吧，它会累死的。”

空气安静了一瞬，只剩下细小的虫鸣与透出云层的月光在静静流淌。夏天啪地打死一只咬在他胳膊上的蚊子。

夏林幽幽叹了口气，“巫师应该还是有的吧？罗琳一定就是藏在普通人里的巫师吧？”

“我哪里晓得，反正异能行者是存在的。你看阿公天天出去杀魔灭鬼，多辛苦啊。”

夏天如茅塞顿开般地说：“原来阿公不是天天去和老友喝茶哦。”

“一半一半啦。”

夏林：“伏地魔怎么那么多啊。”

夏宇扶额纠正：“阿公灭的叫‘魔’好不好，人家有正确名称的。”

“老母达令平时又不让我们用异能，太没意思了。”正在啃第三块西瓜的夏美，含糊不清道。

夏天抚摸着脖子上封龙贴的边角，鬼龙晚上很早就睡了，脑子里安静了些，他想着夏美的抱怨，心里也搞不清楚异能的存在对他来说到底是好是坏。

随后这场魔法和异能体系的争论变成了夏美最拿手的鬼故事大会。她从阿公和贞子口中听来了许多可怕的奇诡故事，民间的阴间的，什么都有。夏美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个手电筒，自下而上往自己的脸打光，露出一个惨白的笑。

大家屏住了呼吸。

“——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古老的村庄里，村民们在山上发现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

一旦一个鬼故事开始被讲述，周围的环境就会变得极其阴森。听故事的三人胆战心惊地注意到，冰箱滋滋的电流与沉闷的嗡鸣从一墙之隔的厨房里传出，没关紧的水龙头在一滴一滴往下漏水，撞在空旷的不锈钢水池里，像什么怪物迫近的心跳。为了省电，客厅的灯关了一半，头顶这盏走廊的灯还是昏黄的光，半黑的视野里仿佛稍不留神就有鬼影飘过。

后院树影婆娑，偶尔有一声蛙鸣打破寂静，粘腻的热汗从后背流下，他们忘记了给自己扇风，只紧张地听着夏美继续讲述。

“第一个人死得很突然，人们把他的尸体搬开，发现他肚皮长出了一张人脸......”

“咦惹！！”

夏天和夏林吓得吱哇乱叫，一个缩到夏宇背后，一个抱住夏宇的手臂。但他们又怕又很想听，就悄悄探出耳朵来听。

“喂、喂！热死了，别和我贴得这么近啊！”

夏宇假装镇定，悄悄摸着胳膊上惊起的鸡皮疙瘩，觉得夏美在讲鬼故事方面还真有着非同一般的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