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起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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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零。
两拨人,人多的那拨卑躬屈膝,人少的那拨趾高气昂。
唐辞混在村民中,作出与他们一般紧张的姿态,看着村长与十七个收药人交涉。
少年皱了皱鼻子,这伙人可真是……知道这村子里没有修行者,身上的魔气竟也不作掩了。既如此,又何必扮作人样!真当这自欺的把式能遮住他们一身邪皮与魔骨!?
唐辞眼神微冷,想起孙若与和乐倾川彼时争论过的妖魔既厌人,又为何总以人形现身:
孙若与道:“老头说,万物有灵,修炼可成精、灵、妖;魔从心生,神、仙、妖、人皆可成魔;众生必死,人死则为鬼;而怪者,异也,诡于众而突出,天生地养,神者如麒麟鸾凤,代表吉乐,妖者如天狗蠃鱼,代表灾异。
老头又说,顺应天道为正行,得道登天者方可化仙成神,俯视人间;逆天而行则坠魔道,夺慧命,坏道法,伴生天灾、人祸、不幸、疾病、杀戮、血腥与死亡……
反正照他的意思,就是人、鬼、妖、怪、仙、神尚有善恶之分,魔却是哪哪都不好,简直坏透了!但是啊——蛮荒那么多妖魔鬼怪,也不全是坏蛋吧?就那个…平京仙的挚交!叫什么来着?惊炆?是叫惊炆么……你们看他不也是魔嘛,最后还不是跟着平京仙一起登天了!还有阿弥城的城主赛萨,他也是魔,可也自辟一城,不愿人魔为敌啊……奉天院不少人总嚷嚷着除魔卫道,但若是人与魔两方互不干涉呢?我走我的正途,他修他的魔道,只要不伤人为恶,至于闹得这么不可开交么?如此记怨相杀万万年,于双方都是损失惨重……
修者最重道,谁不想于己道登峰造极呢?修仙途中,为难的又何止是人?
老头说了那么多,讲佛学时总挑不出错。我认为有个观点很有道理——他说佛家六道中,人道最有佛性。而一切生灵欲想摆脱轮回进入极乐,其中有一个必经的中转站,那就是人!”
乐倾川当即反对:“狗屁!要想蛮荒妖魔不害人,简直是痴心妄想!英陆尚且有自相残杀,异族为敌,蛮荒那无法之地,能有多少惊炆和赛萨?大战时他们杀了多少无辜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今每年死于蛮荒妖魔之手的可怜人亦不可估量……你问他们为何总爱披着一身人皮招摇过市?我告诉你,根本没有什么向往与磨砺,就是直白的鄙视!他们若不是看不起人,若不是不满足于自身,又怎会坠魔?英陆的规矩使得他们必须隐藏真实身份,但即便他们穿上这一身人衣,还是遮不住他们莫名的高傲与嫌恶……”
唐辞那时候还觉得孙若与说的虽不现实,但不算错,现在看来,反倒是乐倾川说的更符合事实?毕竟那恶徒领头,举手投足间,不屑之情都倾如流水了。
正在此时,村长招呼村里几个小伙抬出七个箩筐,朝那十七头魔物恭敬垂首道:“大人…这是这月养出的药……”
那头领闻言才扫了眼抬上来的药筐,便拧起眉头,脸上都是不悦。
“这月的鳞甲怎么只有这么点儿?”他质问。
村长战战兢兢,“回大人…因、因为药物反噬,近来我村过世的人越来越多……”
“这与老子何干?”
恶头子挥袖将村长撂倒,冷笑道:“死的人多了,你们还活着的便再多生一些,好子子孙孙、世世代代,传承好这一身——你们洞溪村闻名的鳞甲嘛!”
“……”
卑微不敢多言的人群里,唐辞抬起头,眼睛里蓄的是混乱澎湃的怒潮。
那头领背对着他们,因而不曾见到少年全身迸发的愤意,他教训过村长,拈起一片黑色鳞甲,不满地啧嘴:
“交的药比以往少已是不可饶恕了……但你们还真是嫌命长,这些个滥竽充数的鳞甲竟也敢往上孝敬!呵,原来凡人不仅无知,而且无能——你们若是连药都养不好,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其罪可诛!
唐辞很生气,但他仍然认真地等待着。
今日进村收药的恶徒总共十七个,言行虽恶毒狂妄,修为却不算高,若只是这样……此战定胜!
少年没有因此减轻戒心,反而继续在脑内演练着灭敌的杀招。
“大人!求您们别生气!早收的鳞甲真的都在这里了,前阵子村子里有不少人生了病,鳞甲的品质也因此受到了影响……算算时间,我们身上新养出的鳞甲应该还能再剥一回。请大人您们稍事休息!我们这就将村里人筛一圈,挑选成熟质优的鳞甲,再凑一筐孝敬给各位大人……”
那头领闻言凝望了出声讨饶的陈和好一会儿,笑道:“如此甚好!那本大人便再多给你们两个时辰,赶紧抓紧时间去补错吧!”
“…于洞溪种药这么久,还没好好逛过此处……”他挥挥手,“你们出个人,带我们去村里各处转转。”
上赶着送死,这头领挺主动啊。
唐辞看了眼陈和,后者意会,先恭敬地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