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曲
崔莺莺用手肘顶了下沈松,示意她向对面看去。沈松低头收敛了神色,才将目光移向对面,因着按崔家排的位置,她们正对面坐的便是元浩与几个年幼的皇子,其中便有六皇子虞慎。
和他们那日跪在殿中不同,虞慎今日穿得格外朴素,他身上那股子威压不知所踪,紧紧扯着嬷嬷的衣角,缩在角落,对面前的吃食也兴致缺缺。
像一只惊弓之鸟。
拉开珠帘首先是为了方便皇帝赐酒,其次才是让他们这些少年人眉来眼去。大太监念完长长的祝词,宫女们鱼贯而出,将事先准备好的酒端到各桌,酒的品质和官员的品级相关,越是高官,越能拿到好酒。
虞慎身边坐的不知是哪位皇子,等那晶莹剔透和田玉壶放在虞慎桌上的时候,便问也不问,权当是自己的东西般拿走了。虞慎对此仿佛见怪不怪,表情没有一点波澜。
“那是谁?”沈松低声问。
崔莺莺自然也是看到了的,答:“十七皇子,生母是当下的宠妃梅妃娘娘,故而跋扈了些。”
“我看他们年纪相仿……”沈松顿了顿,“行为处事竟相差这样多。”
“我听说……”巴哈尔插嘴道,“裕妃娘娘的死好像和梅妃有关。”
三人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
就在这间隙,三声鼓响,十几位舞女进入殿中,身着玫红长裙,腰间铜制铃铛清脆作响,上衣只至腰,皆以面纱遮面,头发被编成长长的辫子,发丝间穿梭着彩色丝线,步子压着步子,外圈人蹲下,再扯下面纱,在皇帝面前摆出一朵盛开的牡丹花。
“是胡人!”不知是哪个前排的女眷认出了她们碧蓝的眼瞳,大殿顿时热闹起来,平日里端庄得不可方物的高门大户都纷纷伸长了脖颈,试图一睹舞女的芳容。
沈松眼睛一亮,转身激动地抓起巴哈尔的手,却看见巴哈尔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取而代之的是高涨的怒气。
“怎么了?”沈松问道,“胡人来了,说不定你哥哥也来了,你不高兴吗?”
“我讨厌他们这个样子。”巴哈尔收回目光,低着头,喃喃道,“胡虞大战,胡国不敌,阿爸着急护送我来长安求得胡国百姓的安宁,留在胡国的虞国将士为了折辱我们,强逼我的几个小姨和阿姐……供他们玩乐。”
沈松一时无话,只是紧握着巴哈尔的手。
“她们原本是胡国的政事官、大将军,是胡国最受尊敬的人!”巴哈尔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的亲阿姐不堪其辱,和一个虞国的士兵同归于尽了。”
“不论是谁作出让胡国人以舞女的姿态出场这样的决定,我都不会原谅他。”巴哈尔调整心情,咬牙说道。
舞毕,几个男人领着十几个搬着箱子的太监走进来,沈松看见父亲起身,代替皇帝迎接远方的客人。
父亲热情地拥抱了为首的年轻人,巴哈尔见了那人,愤然离席,答案不言而喻——
胡国来的是巴哈尔的哥哥,巴图尔。
“再坐会儿吧,你追出去也没用。”崔莺莺按住正要起身的沈松,“待会儿胡国的人肯定会找她,或者皇上会召她,不论是哪种,你在场都不合时宜。”
“可是……”
“镇国大将军之女和质子私交甚好,在书院没什么,在这儿难道是什么好名声吗?”崔莺莺冷冷道,“哦,不对,你现在还是丞相的干女儿,你要是想让这一圈人都陪你倒霉,你尽管去。”
“崔莺莺……”
“少用那种眼神看我。”崔莺莺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若不是欠你人情,你以为我会管你死活?”
不一会儿,宫女便簇拥着巴哈尔来到殿中,巴图尔先是仔细打量了她,半晌才伸出手,摸了摸巴哈尔的脑袋。
巴哈尔一改方才的激愤,扑到哥哥怀里号啕大哭。
好一幅兄友弟恭、久别重逢的场面。
“看,她可比你聪明,知道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事。”崔莺莺笑道。
皇帝心情大好,大手一挥,赐座。
宫宴最后的环节,是皇帝封赏各部官员,和女眷关系不大,是以太后带头,女眷陆续离场。
沈松再没见到巴哈尔。
……
徐寿被皇帝委以重任,继续主持宫宴。宁琅因此得了空,换了便服在人群中游走。
远远看见元浩,便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元浩回头,看见宁琅,有些讶异。
“月色正好,不知公子愿喝酒吗?”宁琅笑眯眯地道,“我正无聊得紧。”
这就是有事要说了。元浩认命般点点头,跟着宁琅往宫门深处走去。
不出所料来到了六皇子居所附近,宫中花园最不缺的就是亭廊楼阁,宁琅带着他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虞慎正借着月色点茶。
“六皇子。”元浩行礼。
“来的可是巴哈尔的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