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

跟家人说通了这件事之后，大家就开始为老金头的离世做准备。

死后的事情不多，倒是孩子们不好解释。

想着今年是最后一个团圆年，林芳和金柱就开始忙活起来。

上次是金瑶的离世，让大家都有了经验。

这次，也只是多加了几个人。

是的，这次大侄子和大侄女都察觉到不对劲，也就不瞒了。

毕竟他们迟早都会知道，还是早点说，让他们有个心里准备。

临近放假，接到爷爷身体不好的消息，两人都推了和朋友约好的事，第一时间赶回家。

看着一脸暮色的老爷子等着他们的样子，还真不能保证他的寿数。

至此，两人也不说什么宽慰的话，只是尽量的陪着老爷子，让他好好体会孙儿绕膝的晚年生活。

时间不紧不慢的来到大年三十。

这个年，过的又欢乐又悲伤。

等出了正月，老爷子便在一天的早上寿终正寝。

金柱沉默的给老金头换上一早就准备好的寿衣，金瑶和林芳在一旁搭把手。

一切准备就绪，安排好老金头的后事。

这也是头一次，金瑶看着地府小哥哥出现在人间。

对方站着老金头的魂魄旁边，看着金柱他们做事。

等到下葬，金瑶跟着小哥哥、老金头一起去地府。

毕竟，她都是地府的熟人了，可以送一送老爹。

先跟着小哥哥去地府报道之后，不着急转世投胎的老金头也就不用去奈何桥排队，跟着金瑶熟门熟路的来到田妹儿的家。

还没走进，老金头就哭了。

这是他们的家，那个已经消失的家。

他当年拆迁的时候没能保住，让回家的儿子看看自己儿时的家。现在看着眼前的房子，就知道老妻在这里，是她将他们的家给还原出来。

夫妻俩见面，定是有很多话说的。

金瑶识趣，倒是没有进去。

将老爹送到家，便退后走了。

门外有动静，田妹儿的眼皮直跳。

这几日心绪不宁，这金瑶也不来，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走出来一看，门口站着一个要哭不哭的老头，表情看着挺怪异。

看着年轻的田妹儿走出来，老金头一下子就回想起当年见到妻子的场景。

也是这样的年岁，这样的场景。

那时他们还没结婚，他上门提亲，她出门迎接。

而现在，他已经老了，而她看着跟当年一样。

年轻，却不困苦。

金瑶说的没错，老妻是比自己年轻很多。

看着跟闺女差不多大。

现在的他跟老妻站在一起，就不是一个年龄段的人。

可是，他喜欢老妻现在的样子。

这样的老妻，会让他知道她现在过的很好。

不会跟活着的时候一样，穷，苦，累，还看不到希望。

在无望的日子里等的太久，他坚持下来了，可是这过程太累。

还好，老妻不用多等那么多年。

现在，儿子找到了，他们也能安心了。

看着站在眼前的人儿，老金头都没勇气开口。

分别三十几年，当年老妻走时的样子还在他的眼前。

他完成了她临终前的嘱托，却也怕自己现在的样子让老妻别扭。

田妹儿之前没没反应过来，等从对方的神色中看出些什么。

有些不确定的从对方苍老的脸上寻找熟悉的记忆。

他们是正经夫妻，年幼相识，少年爱慕，水到渠成，走入婚姻。

十几年的夫妻，几十年的相识，让她将那个自己淡忘在记忆深处的人给找了出来。

知道他们有一天会见面，可是没想到会这么突然。

看着年老的丈夫，没有自己最后一眼看到的沧桑，却也苍老了不少。

之前便听金瑶说起过丈夫的过往，可是那些字眼，没有见到真人那么真实而感触良多。

“回家了。”

什么你好的、好久不见、相拥大哭的场面都没出现。

田妹儿只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却将老金头隐忍的泪给逼了出来。

嗓子眼都堵住的老金头听到，赶忙点点头，回应田妹儿。

眼泪珠子只掉，却没一点声响发出。

跟着田妹儿往里走，惯常走在自己之前的位置坐下。

这才恍然，妻子还是当年的那个人，不会因为时间而淡忘他，也不会因为他年老的样子而远离他。

现在的样子，就好像他出门回家，妻子照常说的一句话。

这里是家，而妻子在等自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