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
统战中枢,候事厅。
今天等在那里的人有些特别,白铭想着,推开了门。
端坐在那里的是个眉目精致美丽的夫人,女性,Omega。衣着裁剪精良的缎面旗袍,雪青底色,蝴蝶牡丹的暗纹,衣襟盘扣处绣着一枝挑然欲放的昙花。
她的眼角有点点岁月的痕迹,可气质却沉淀着青春少女不曾有的典雅沉稳。
久候的女子姿态优美地为自己斟着茶,哪怕身处军部,也大方舒展,不见怯意,不输下风,宛然手上的不是军部统一的普通玻璃杯,而是某家制作别致简约的水晶盏。
“颜夫人,劳您久等。”白铭低下身,轻声对正在外室等候的颜姝说道,“将军请您进去。”
“好。”闻言,颜姝礼貌的放下自己手中的茶盏,“麻烦您了。”
身为蔚深副官的白铭摇了摇头,诚恳道:“不麻烦,这是我的职责。”
颜姝含笑:“谢谢。”
当白铭将颜姝领进了蔚深的办公室时,蔚深还在看一份文件,注意到了客人的到来,他合上了手里的纸质资料,示意白铭先离开。
“颜夫人,请坐。”蔚深起身邀请颜姝落座,“军部没什么好茶招待,今年新制的毛尖,请。”
“香高味浓,汤色明亮,已经是极好的茶了。”颜姝还笑落座。
“颜夫人谬赞了,不过……”蔚深没有再多做闲谈,“我们也不需要打什么哑谜了,我知道您是为了什么而来。”
“他还好吗?”颜姝问道。
“他是您的孩子,现在也不在监/禁期。”蔚深眸光一暗,“您却要通过我来得知他的安危?”
颜姝苦笑:“我不敢再刺激他了。”
“您在害怕,夫人。”蔚深浅浅地啜了一口香茗,“害怕面对您的孩子,同样,这也是您在尽可能地利用一个父母爱子的弱势心态来换取蔚家的让步。”
颜姝默然,因为蔚深说的是事实。
所以,这份愧疚不仅仅是针对简秀,还有蔚起,那个蔚家的孩子,简秀说得没错,他同样何其无辜……
太多时候,太两难,她真的不敢去深思,生怕多想一步,就真的再不忍心了。
“及时注射了特效药,已经没有问题了,简教授最近的医疗诊断,我也会让中央军校发给您一份,请您不必担心。”蔚深说道。
“谢谢。”颜姝松了一口气,“很抱歉,麻烦您了。”
“您可以适当放松些。 ”蔚深说道,“但值得你亲自跑一趟,应该不止这些吧。”
此话意味深长,不知是在针对什么。
“……蔚将军,我的孩子不该是负罪而生。”许久,颜姝才好整以暇,语气中带着一丝恳求,“只要有一丝可能,我都希望我的孩子可以活着,活下来。”
“人之常情。”蔚深颔首,示意理解,却并不多言。
简短直白,阻隔了千言万语。
蔚深看似是在主动给颜姝开口的机会,却又不动声色的将这些苗头一一按下。
见他这般彬彬有礼的疏离态度,颜姝唇畔扬起了一丝苦涩,眸光定格于蔚深办公桌上被仔细蓄水养好的水仙插花之上。
那水仙插花裁剪得实在是不成样子,似乎插花者无意保留原有花的精巧雅致,率性一剪,草草成束,便插到了这瓶中。
“秋芸练习插花,剪坏了的残枝。”蔚深注意到了颜姝的目光,解释道。
颜姝转移话题道:“您和秋夫人的感情很好。”
“嗯,呈你吉言。”蔚深含笑点头,唯有此刻,他的情绪才有稍许的松动。
事实上,这段时间,秋芸已经是连自己剥的烂菜叶子也不屑丢给蔚深了,这一束残枝,还是他委托安知宜替自己偷留下以后,悄悄带回来的。
颜姝:“您和秋夫人也是为人父母,我知道,我现在的请求实在是难为……”
“您难为的不是我们,而是小起。”蔚深摆弄了一下斜斜的花枝,“包括您的孩子。”
他淡漠道:“基于星联的默许、简家的苦衷,以及两家的情谊,中央军校现在的情况,已经是我们做出的最大的让步。”
蔚深停下了动作,抬眸正视对面眼神哀愁的颜姝,他看过简秀的所有资料,简秀与她生得极像,恰如他的母亲一样,是个美人。
容颜若桃李,美目多潋滟。
可那又怎样?
他直言道:“我和蔚起,是家人,是父子;可同样,我们是军人,是上下级。”
蔚深:“之于我们而言,先军人,再父子。”
他的语气冷静且理性:“身为他的长官,我可以给他下达一切职责以内的所有命令;他可以去牺牲,可以去边境,可以去送死。”
“因为他是军人、战士,他应该是先行者,执行者,甚至殉道者,但唯独不该是我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