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两人手牵手站在极殿外,捧地面的积雪。
暴风已经停止,天色初霁,在太阳照耀下古老蛮荒地散发出久违的生命的味道。
希以一双紫色衣袖,收了这漫天无垠的风雪。
她已恢复成凡尘七岁女童的模样,虽然仍是一张绝色的脸,但发色已恢复成浓密的黑色,被发簪高高束起。
“为何要收了这积雪?”太子蕤不解地问。
希一袭浓重的紫衣,站在阳光下清新如缀于花蕊的第一滴露珠。
“雪虽然住了,但会化为积水,淹没寻常百姓家。”希的目光既遥远又慈悲。她清澈地笑道:“王,您初入尘世,不理解尘世间即便连一只蝼蚁的性命也是得来不易。修几世几劫才能得到人身,如此轻易被毁去,又要在黑暗中等待不知多少年。岂不可惜?”
太子蕤沉思,然后抬头看这天,看这了无人迹的宫殿。
太阳照射在宫殿琉璃瓦的残雪上,熠熠生辉。
青砖地仍隐隐然残留沾到靴底的雪。
他又问道,“既如此,为何又要留下这雪的一点残迹?”
希再次清澈地笑了。“您喜欢雪,我也喜欢雪。尘世间偶然留下一滴半点的雪,衬着这日光,不是很美吗?”
太阳穿透云层,照耀在树林山川。极殿内的花树翠竹也沾染了一些残雪。日光映射雪的光芒,果然美极!太子蕤牵着比他年长两岁的希的手,莞尔一笑。
树尖上一点雪被清风吹落,掉在太子蕤与希的黑发上,也算曾共白头。
夏王羸抱着王后蔓,王后蔓怀中抱着一双初生不久的女儿,静静地注视极殿外两个神采飞扬的小人儿。
太子蕤一身玄底金边的袍,希一身浓重紫衣。
两个人手牵手肩并肩,在日晖中美丽生辉。
太子蕤回过头,笑嘻嘻地喊道:“父王,母后,你们也来看这场雪景!”
夏王羸笑了。他走过去,道:“这个帝国,迟早是你们两人的。今后父王若不在了,你们必须要将它打理好,要让它强大昌盛,要让我们的子民有家可归,个个都能吃上稻谷。”
太子蕤咯咯地笑了,抬脸笑道:“父王,您会活得很好的。”
夏王羸带笑摇头,眼神略有伤感地说道:“蕤儿,你是上天赐给我南夏的福泽。待你长大后,无论经历什么样的事情,都不可负了这位希姑娘。她孤身来到我南夏帝国,救治我南夏于冻馁……”
夏王羸说到这里,略微沉吟,云层内他所见识到的事情过于妖异。
得神女,便是巫族遗失的预言下一句么?
南夏大地上祖巫已隐迹多年,连同古老的巫医一道,遍寻不见。历任南夏君主只得到预言的前两句——天佑南夏,圣火临世。
被洪水湮灭字迹的下句,原来便是等待一位神女下山么?
夏王羸静思良久,牵起蕤的手,轻轻搭在希的手背,笑道:“蕤儿,父王以南夏君主的身份,赐希与你为妻。他日你登基后,她必是你的王后。你一定要好好对待她。”
夏王羸无法忘记在云层中那厚重的神女的泪。——七岁的女童希,深紫色的发,眉心一轮血月,瞳仁是晶莹剔透的雪白色。
手持素女剑。
寂寞如上古的神。
夏王羸自认一介凡夫俗子,虽贵为人皇,却不能解释自遇见王后蔓之后所经历的种种妖异。这一切,都隐隐然与太子蕤有关。他不能预知太子蕤的未来,蕤是否果真如巫族预言中解释那般,统一天下,拥有盖世的传奇。
但他希望自己的儿子一切都好。
他接纳了希,也接纳了降临于南夏王宫的这场宿命。
东极洲二十七诸侯国,蚩、枭、尤、荻,皆兵强马壮。西极洲强国畀予国以女子为尊上,沙漠上厌火国地幅辽阔,销金馆日进斗金。北极洲听闻迩玺王即将一统极洲。唯独南极洲……百年前,南夏与北夏分疆裂土,成为四大洲中最弱的诸侯国。
已逾百年,南夏不曾有人烟稠密熙熙攘攘的盛景。
夏王羸双手虚虚环抱太子蕤与未来的太子妃希,左右各自拥在怀中,目光泪光隐现。
王后蔓默默地注视这一切。
希在南夏王宫逗留一个月。夏王羸请来巫师为希占卜,巫师身穿长长的巫袍,灰白色的发披落肩头。
殿内清香萦绕,隐隐然有霞光云影。
巫师跪倒在王殿,跪在希的脚下,手中的水晶球浑浊变幻不定,有如无数的霞光,流光溢彩。巫师最后伸展双臂向天,拥抱虚无。——“天佑我南夏,赐神女希为未来的王后。此女未来将陪伴夏王蕤,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这盛世,人世闻所未闻,是万古盛世啊!”
巫师祷祝完,双手撑头匍匐跪倒在殿前,请求亲吻希的脚。
希穿一双黑色的靴,身着浓重的紫衣,长发高高束起。她转头,望向静立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