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飞扑过来,扶起昏迷不醒的夏王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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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
王后蔓握着羸千里遥寄的信,目中又扑簌簌落下泪来。
“母后,你不愿意让他死吗?”
太子蕤不知何时偷偷跑入金星殿,挥挥手赶走宫人,仰头天真地问王后蔓。
王后蔓在泪光模糊中抬头,便看见太子蕤神色认真。那神色,仿佛她只要开口说出一个不,他就可以改变夏王羸的生死。
这感觉让王后蔓浑身惊怖的起了密密麻麻一层鸡皮疙瘩。
但她不敢不答。
太子蕤的口气里有一种不可违逆的威严,远比现任君主羸更加威严。
王后蔓因此更不喜欢这个孩子。她简直是怕他,怕到了骨头里。她咬唇,片刻后以颤抖的声音道:“蕤儿,我不要他死!我不要他死,你明白吗?”
她眼中多了一抹疯狂,眼底寒芒更盛。
“这样啊……”太子蕤仰面,看向虚空,脸上又现出那种沉思的模样。
太子蕤仰面不知道思考些什么,又思考了多久,最后为难地看着王后蔓说道,“可是凡人终有一死。所有含生之属,含一口气而生,吐出这一口气,就死了。这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啊!”
王后蔓双唇如含了一口滚烫的烛泪,抖动的连话语都含糊不清了。“蕤儿,他是你的父亲!你怎么还不明白呢?!你……你真是太令母亲伤心了。”
太子蕤摇摇头,不解道:“难道是我的父亲,就可以不死吗?”
王后蔓退后几步,深吸了一口气,快步上前捏住太子蕤的肩头拼命摇晃道:“那好,你给我听明白了!听清楚!我不要他死!我!不!要!他!死!你明白吗?”
“你……不要他死。”
太子蕤极艰难地一字字重复,似乎久久不能理解这句话。
久到王后蔓几乎以为自己错怪了他,他毕竟只是个五岁的孩童,生死之事也许只是随口问问。
就在王后蔓想要把儿子抱在怀中,为自己恶劣的口气道歉的时候,太子蕤突然双目闪过一道雪白的亮光,高兴地仰头大声说道:“我知道了!我可以令他多活几年!”
王后蔓震惊地放下了原本要环抱儿子于怀的手,连退了几步,脸色煞白,如面上有白色霜雪簌簌滚落。
太子蕤以为她不高兴,急道:“我不能令他不死的。凡人都会死。你会死,我也会死。父王他当然也会死!我只是希望你能得开心一点。如果你不希望他死的太早,我可以去找阎罗王改下生死簿。”
小小的太子蕤,说起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口气极轻极淡,仿佛那只是与他随手从虚空中摘来一朵盛开的红莲那般简单。哪怕这是三月,哪怕那朵红莲压根不存在于这个尘世!
王后蔓终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双目恐惧而又哀怜地望着自己的亲生儿子。
良久,她低低地哀哀地祈求般问他:“你可以……让他活多久?”
话一出口,连王后蔓都被自己惊到。
她居然真的开始相信这个孩子,相信他有自己与羸不具备的不属于这个尘世间的灵异,或者说,妖力。
他,究竟是谁?
为何托生于自己腹中?
难道仅仅是为了完成古老巫族记载的预言,成为南夏王朝的一个最强盛的王?
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开口求他,求一个年仅五岁的稚子。
太子蕤丝毫没意识到她内心惊涛骇浪的挣扎,与信仰片片碎裂坍塌的声音。他很高兴自己终于猜到了母后想要的一件东西。他喜欢王后蔓,她是他选择的尘世间的母亲。他在虚无中等待了千万年,终于等来了这个身上有谜一般氤氲气质的少女。
母后身上似乎永远有一种古老迷梦的气息。
他捏紧小小的拳头,仰面朗朗地笑道:“既然你喜欢,我尽量多替他改几年寿命就是!”
他说完,不等王后蔓开口,突然吱溜一声,钻入了金殿的地面。
王后蔓吓了一大跳,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慌忙趴在地上寻找儿子的痕迹。
金殿内铺设的都是上好青石,她以手掌焦急地拍打,每一片青石都是货真价实的,没有任何机关,没有软土。
她不知道太子蕤是如何凭空钻入了地中,又去向何处。
她盲目地拍遍了每一块青石,然后颓然坐在地面上,双目空洞无神地望向前方。——这是她的儿子。这是她和他的儿子。这就是她怀胎十月的骨血,而她居然丝毫也不了解这个孩子。
太子蕤麻溜儿地钻入地下数千丈,身子悬空,下坠到一半的时候,自有地府幽冥鸟托住了他幼小的身体。
幽冥鸟全身黑色,双目却如赤焰,双翼实际上是一层薄薄的肉膜。幽冥鸟贴附于地府幽冥无边的黑暗,准确无误地将太子蕤带到了地府的入口。随后幽冥鸟尖唳一声,盘旋在太子蕤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