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

两个人见面的整个过程，几乎是卓石拎着叶思存的。叶思存跟瞎了一样，看不到红绿灯，看不到行人，看不到盘子里有什么，尝不到放进嘴里的是什么。只有在卓石怀疑他是不是承受不来的时候，猛地拉回理智，去维护在卓石面前早已坍塌的颜面。

卓石想不通，李月松到底有哪里好，让叶思存心心念念这么多年。想不通自己有哪点不如李月松，追求叶思存这么多年却没有结果。怀疑过后又狠下心来，心里想：“为了个不要你的人痛苦成这样，你叶思存也是活该！谁让你当初没勇气去追，现在人要结婚了，你在我面前装孙子。就应该让你痛，痛过之后你才能从幻想的世界里走出来。”

P城今年的春天来得出奇的晚。明明已经快四月了，还冻得叶思存全身发抖。春风似青龙偃月刀劈着每一个来人的脸，风沙灌着每一个北漂的口鼻。整个P城都是灰白的冰冷。

叶思存去高铁站送卓石，立在站台上看着高铁列车缓缓远去。膝盖像是突然被抽走了一样瘫在地上。叶思存的身体里除了泪水，什么也没有了。他像是突然回了魂一样，冲着列车远去的方向破口大骂，泪水狂涌。

“卓石你就是贱！你不要脸！我掏心掏肺地把你当兄弟，你他妈的只想上我！枉我对你这么好，你反过来这么害我！大老远跑过来捅我刀子！贱！滚你mb，路上你就火车失事撞死！你下辈子投胎做猪我都不吃肉……”叶思存一边哭一边喊，骂完了卓石又转头骂李月松，“李月松你个断子绝孙的双性恋！高中的时候哄着我，现在又去哄别人！你个骗子！把老子掰弯了就跑！现在害我一个人放不下过去，自己去逍遥快活！别让我抓到你，我阉了你也不过分！”

凄风略过轨道，吹过站台，穿过叶思存的身体。站台上的列车员盯着叶思存，以为是送恋人走，站在他附近，小心盯着他，就怕他一个想不开就卧轨。叶思存骂累了，哭够了，歇了歇，恢复了点力气，站起来擦了擦眼泪，拍了拍身上的土，瞪了列车员一眼，顶着红红的眼眶走了。

罗雨琛好不容易接到了剧组面试通过的消息，当即想告诉叶思存这个好消息，可叶思存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罗雨琛自己回到住处，看到叶思存房门紧闭，罗雨琛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转动门锁，却发现门被叶思存反锁了。

罗雨琛担心，贴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里面有玻璃摔碎的声音和叶思存的骂声交织在一起，仿佛在进行一场个人的恶战。仔细听来，骂声就围绕着两个名字，一个是李月松，一个是卓石。罗雨琛多多少少知道叶思存和两个人的关系。心想肯定是出事了。可是门怎么捶都捶不开。罗雨琛一着急一狠心，猛地把门撞开了。

门内的场景差点吓死罗雨琛。满地的碎酒瓶和玻璃碴子，叶思存醉醺醺地大腿叉开坐在地上，拿着一个摔破的的酒瓶要切向自己的两腿之间。罗雨琛猛地冲上去，抱住叶思存的胳膊，把破酒瓶从叶思存手里夺出来。

她被吓得不轻，眼泪涌出来，拍着叶思存的脸说：“思存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叶思存失心疯一样哭喊道：“你不是嫌我是男人吗？！”

罗雨琛没听懂叶思存的意思，但是叶思存在发疯，她是看懂了。

“叶思存你给我清醒点！”罗雨琛猛地扇了叶思存一个耳光。叶思存半边脸瞬间通红，但没有做任何回应。挣扎着想挣脱罗雨琛，去拿地上的碎酒瓶。

罗雨琛猛地把叶思存推倒在地，单腿跪在他胸口，用全身的重量压着他，让他不要乱动。好在罗雨琛个子高，叶思存瘦，罗雨琛可以压得住他。

可叶思存并没有放弃去抓那碎酒瓶玻璃，手伸着去够。罗雨琛一气之下，抓起叶思存的胳膊，狠狠咬下去。

叶思存挣扎了一会儿没能挣脱，人逐渐冷静下来，也慢慢感觉到小臂疼了。

罗雨琛见叶思存不乱动了，才缓缓松开他的胳膊，已经满嘴血腥味了。罗雨琛从叶思存身上下来，跪坐在一旁，捧着叶思存的脸，心疼不已地问：“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叶思存抱住罗雨琛，哭出声来：“他要跟一个女人结婚了！”

罗雨琛抚着叶思存的背安慰他，眼泪流得比叶思存还凶。心里把那个叫李月松的捅了一万刀，心疼得整个胸腔缺氧。

……

卓石想过叶思存可能出现的任何反应，可能会发疯，可能会耍脾气，可能会一个冲动回到苏桥镇抢婚……但就是没想到叶思存会不给反应。他似乎是早已预想过李月松会结婚，虽然难过，却也无能为力。只能把绝望留在自己心里，任其腐烂。

卓石看到叶思存这样的反应，反而没有心疼，而是想更狠地抛下他，让他自己反省。等时间久了，伤痛过了，他总会醒悟，会意识到卓石的好。

回家之后，卓石一直在忙公司里的事情。卓石公司是做家用电器的，主要供应出口，卓石需要到处跑着出差谈生意。常常累得想直接放弃，根本什么都顾不过来。但是每每有空还是在心里骂叶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