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工作赚来的钱和中彩票能一样吗?”谁知,杨黎想也不想地反驳,“一个是用汗水换来的,一个全凭运气,两者有很大的区别。”
“……只是打个比方。”瞧他认真的模样,柳琉一边将白布重新盖上,一边解释,“重点是在于当你拥有了许多的钱之后,会不会仍选择与过去一样的生活?”
“难说。”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杨黎动手将遗体推入冷藏柜中。关上柜门后,双手插/进两侧口袋,毛呢的温暖驱散了掌心坚硬的寒冷。
“现在的人消费观念与过去不同,月光族、啃老的、贷款过活的确实多,奉行的大概就是俗称的今朝有酒今朝醉。如果运气爆发中了彩票,我想就算是我大概也会先躺平一段时间,什么都不干。但换做我们父母那一辈,他们过去的日子大多在吃苦中度过,即使赚了再多的钱也不容易改掉长久保留的习惯,比如节俭。刚才你也说了,柯朗是68年出生的吧?”
最后一句虽未明说,柳琉也知那个年代意味着什么。不过,她并不赞同。
“年代与年代不同,人和人之间的个体认知也存在差异。我们不能只看到现在生活好了,就认定月光、啃老、贷款就一定是错。当然,我也不觉得啃老是一件光彩的事。但试想一下,你读了十几年的书结果连个专业对口的工作都找不到的时候,不过想回家寻求安慰,却要遭到来自最亲的人的奚落,有时甚至恶意,比如,说你啃老。你觉得,家,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静得能听见针落地的太平间,她的一字一句诡异得响着回音。
“至于月光,但凡能省得下来,人们普遍还是会想看到银行卡上的数字变长。可惜,吃穿住行哪一样不需要钱?活着要钱,死了还要钱,墓地可不比房价便宜到哪去,寄存遗体也是要钱的。”扯开一个嘲讽的弧度,柳琉看向他身后一排排冰冷不锈钢冷藏柜,“而贷款,最早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商代,古人给后人留下了促进社会发展的智慧,难道你要说这也是错的吗?”
轻轻地咳嗽,杨黎不知道她能怼回一堆话,“如果不是从小认识,我差点以为你生活不如意,现在愤世嫉俗。”
嘀嘀咕咕地小声,她一字不落地听见。没有气恼,“庆幸你选择了警察这个职业,”相反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不然你现在一定还活在你的象牙塔中。”
杨黎顿时气结:“喂?!”
“善良、正直、勇敢、光明磊落,你的父母教给了你做一个人最美好的品质。”
他愣愣地忘了言语,傻傻地望着对面而立的这个女人——她,是在夸他吗?
“但是在超80%的刑事案件中,我们大多见到的是人性的另一面。”话锋突然一转,柳琉严肃地像是换了个人,“身为刑警,你比我更曾直观地面对、了解。可是我们不能用自己的主观意识去判断别人的对错,所以才有了法律。”
“然而,法律只讲证据。”一丝忧愁在眉宇间凝结,“我们必须先做出无罪推断。”这有一定的困难,尤其是在满腹怀疑的情况下,她甚至担心自己是否能跳出主观意识,做到真正的公正,不失偏颇。
如果说在过去的五分钟觉得她是在故意抬杠,现下这一秒,他好像明白了,也想起了一些埋藏在记忆深处的东西。“你可以照你的方式来,”迟疑地开口,杨黎后悔之前那么要求她,“这里,没有外人。”
无罪推断,他坚守的底线禁锢了她的思维和手脚,忘记了她曾经不顾一切要挣脱的也是“禁锢”。
黑白分明的眼底有名为惊讶的情绪一闪而过,“不,你是对的。”眉头渐渐舒展,她微笑着拒绝。下一刻,径直越过他。
“2021年12月24日那天周末,受害人和平时一样吃过早点,然后与妻子一同开车去了郊县。他们在那租了块空地,打算建个游乐园。这几年也赚了些钱,总想着为死去的儿子做些什么,毕竟他们就这么一个孩子。”
低声呢喃着,“据受害人妻子所说,建造一个游乐园所需的资金至少伍佰万,即便看上去规模不大。”成排的柜门泛着金属的光泽,倒映出模糊的身影,“伍佰万……盛世房产的中介生意一年净利大约50万。Starry Sea的别墅两年前的总价一套在400万左右。他们并未贷款,一次性付清。”
这些都在警方的调查案卷上有记录。
“2014年,受害人在经历投资失败、孩子去世,到2020年全款买房,2021年年初签下为期二十年的土地租赁合同。从痛苦绝望到重新振作,从一无所有到拥有令人羡慕的生活,他花费了七年时间。”说到此,柳琉不自觉地咬了一下嘴唇,“听起来,像一个励志故事?”
深陷泥沼垂死挣扎的人,凭着顽强的斗志,向残酷的命运挑战,然后赢得最终的胜利。
杨黎没说话,虽然他也有相同的感觉。
“如果把时间拆开来呢?”显然柳琉也不是在问他,更像自问自答,“根据受害人的邻居所说,2014年至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