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买
夏日聒噪的蝉鸣好似欲盖弥彰的通告,被掩盖在阵阵虫鸣中的除了不连贯的呼吸声,还有悄然加速的心跳。
校服外套被褪下来系在腰上,露出里面简简单单的T恤,白皙的胳膊上没有学生通常因久不运动而积累的垂肉,而是薄薄的一层肌肉紧致地贴在骨头上。
顺着血管与肱骨的脉络向下,是一双薄而直的手,白净的手背上青色血管隐隐约约,掌骨安安静静地潜伏在那层薄而透的皮肤之下。
这双手此刻正伸出去替前方的女人拢了拢身后的长发。
梁衔清被这一动作吓了一跳,她下意识瑟缩了一下,白嫩的后颈肉被暴露在空气中,起了一层浅浅的鸡皮疙瘩,她支吾着问:“怎,怎么了?”
一贯唇枪舌剑、出口成章的大律师也有结巴的时候。
眼前的人轻笑两声,一双含笑的杏眼正如初一的弯月,她说:“原来律师姐姐胆子这么小呀。”
被揶揄的梁衔清莫名红了半张脸,下意识错开眼,若是叫自幼一起长大的裴思宜来看定要嘲笑她两声,但此时只有暗波涌动的潮流在她二人之间流动。
梁衔清低低地嗯了一声:“嗯?”
第三声,尾调翘起,是一个疑问句。
逗弄的人收回了手,狡黠的光从眼底一闪而过,江明明乖巧地站定,似乎方才的人并不是自己。
可能是为了病人们有一个良好的恢复环境,人民医院的走廊宽敞明亮,窗外有齐楼高的梧桐树,正值初夏,葱葱郁郁,层叠交织的绿叶彼此交错着,正怜爱地垂下阴影。
阴影盖在梁衔清的侧身上,这半抹鎏金的倩影却传来不合时宜的饥肠辘辘的抗议。
江明明很敏锐地捕捉到了,她像是没瞥见发声源的窘迫,岔开话题说:“呀,律师姐姐,我的肚子好饿呀,早上还没来得及吃饭呢,昨晚上也只吃了一点点。”
小狗一般湿漉漉的双眼就这么盯着梁衔清,里面的讨好意味一览无余,女孩抓着她的手臂,摇摇晃晃的,软着声音求问道:“我们去吃抄手吧,律师姐姐~”
尾音拖得好长,撒娇的人总是拥有好运,江明明刚脱口的:“好不好嘛?”
余音尚且被囫囵吞枣在嘴边,梁衔清肯定的声音就立刻达到,比呼啸而过的地铁还准时。
她浅浅笑起来,眉眼间的霜雪融化了三分,这三分融进涟涟眼波中,化作春水,她说:“好。”
-
人民医院在昌都市的中心地带,而江明明所说的抄手自然不可能是马路边上随便的一家店。
等她指挥着梁衔清开过三个弯,又拐进一个狭窄的双车道居民胡同时,梁衔清才意识到,自己的一时头脑发热做出的决定是多么愚蠢。
车以一个横插进去的角度奇怪的刚好停在一处夹缝中,导致两人只能贴着墙面匍匐而出,出来的时候都一身狼藉。
歪歪斜斜的电线杆子在这个信息时代反倒成了记忆里的古物,纠缠环绕的电线正在她们头顶张开无数臂膀,看似亲和的网络中隐藏着束缚的企图。
梁衔清从没有踏足过这里,她自法大毕业之后就直接进了安信,平日的生活也多是三点一线:律所、家和委托人的交谈之地,总之离不开中心商业街那一块地。
光怪陆离的城市里暗藏着这样的玄机,比起对于脏污灰尘的嫌弃,梁衔清更觉着或许眼前的女孩子比她想得要值得钻研得多。
江明明轻车熟路地在前面带路,她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颇为熟识。
“明明,吃了没?没吃来家里吃吧,昨晚做了炖肉,刚好给你下碗面。”
左侧的卖花阿婆和她絮叨着昨日家常菜的样式。
“不吃啦,我赶着去吃抄手呢,带着朋友来的。”江明明侧过身将跟在身后的梁衔清亮出来,献宝一样给阿婆看,“她头回来,我带她先尝尝特别的。”
“哎呀,那确实呢,那带把花吧,今早刚摘的。”
不等人拒绝,一把沾着露珠的栀子花就被塞进怀里,江明明笑着接下,又回头跑来,郑重地按进梁衔清的手里。少女眨着眼,语气软糯:“帮帮我,就帮我收下吧,姐姐。”
就差没有一把毛茸茸的尾巴在身后摇晃了。
江明明盈盈笑着对卖花阿婆道谢:“谢谢蒋婶,看来有人很喜欢呢!”
右侧的报亭阿叔正张罗着送她一本最新的杂志,“明明,你最爱看的推理,最新期,给你留着呢!”
江明明从口袋里摸出那张百元纸币递过去,将找回来的零钱和杂志都妥善地放进书包夹层,这才回头对梁衔清甜甜一笑,说:“就当是律师姐姐送我的啦!”
梁衔清先是一怔,想起自己给小孩的零花钱,像是明白了什么,顿时才消下去的红晕又漫了上来。
“嘿嘿,”少女珍重地拍了拍藏着零钱的夹层,语气自豪,说:“以后特别喜欢什么,就用这笔钱买,我就都当做是律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