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都来了
“搞什么啊!”梁衔清气势压人,将近一米七的个子,如今脚下踩了一双价格不菲的羊皮小高跟,比律所大多数人都要高,她把一张暂停执业的通知书狠狠甩到桌上。
“我有没有受贿,你们不清楚?和我共事这么多年,连我是什么人都看不清楚?”
“梁姐,这,这我们也没办法呀。”助理比梁衔清矮了一个头,此刻正瑟瑟缩缩在电脑屏幕后面,偌大宽阔的大厅里,此时竟然无一人敢张口。
正值晌午,刺眼的阳光从一整块的落地玻璃窗渗进来,然而这沐浴在灿灿夏日中的安信事务所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冷噤。
梁衔清,可怕。
生气的梁衔清,更可怕。
梁衔清单手叉腰,虚虚倚在红木办公桌旁,冷峻的目光扫视一圈,不容置疑的声音落地:“那就把有办法的人喊来。”
“还需要我教你们怎么做吗?入门要我教,案子要我带,客户我去拉,怎么?现在这么点儿小事情就束手无策了?安信事务所不养闲人,更不养蠢货。”
话音刚落,助理的头都快埋到地上了,此时恨不得自己是一株无人问津的小草,也不愿意面对安信著名的冷面魔王。
“我说的,有意见吗?”
人未到,声先至,一声略带沙哑的中年女声以更不容分辨的凌厉硬生生挤到这块压抑沉重的气氛之中。
安信事务所的创始人、一级律师、省政府智囊团法律顾问,历和静。
此刻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正如冷峭的鹰眸一般打量着这里的闹剧。
梁衔清顷刻站正,方才严厉的气势一扫而光,温顺得叫人看不出来有丝毫方才的影子,她悄然低头,心虚的目光落在脚尖,乖巧的喊了声:“历律。”
“小梁,”历和静收敛了严峻的神色,叹了口气,尽可能换了个温和的口吻,“之前我是怎么嘱咐你的?做好本职工作,非本职工作尽可能不要碰。不要过度使用你的同理心,很容易被抓住把柄。现在怎么说?你听了吗?”
梁衔清点了点头,刹那间又摇了摇头,抿着嘴,一言不发。
历和静看她这副模样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走近,掸了掸女子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她按捺住性子,接着说:“有人举报你受贿,材料都呈递给法院了,现在给你停职留薪,接受调查,调查清楚了,结果出来了,再回来上班。”
梁衔清浑身一僵。
她是离婚律师,或者说,只接受女性委托人的女性离婚律师,上个案子是一个刚毕业不久的大学毕业生,自诉是包办婚姻,如今已快十月临盆,丈夫出轨,她慕名找到梁衔清希望能多帮她和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争取财产。
她听完背景自诉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没能拒绝那句声泪俱下、椎心泣血的拷问。
“梁律师,你说,难道我的命,就只能如此吗?被迫和一个没有感情的人结婚,又被迫诞下一个注定就不会被爱的孩子,然后我的小孩又会重复我的道路。我们的命运,难道只能如此吗?”
她在帮忙打离婚官司之外,又做了许多律师职责外的工作。比如陪委托人产检、陪委托人给小孩添置用品,甚至——
梁衔清觉得头都大了。
她不过是建议委托人变得爱花钱,尤其爱花夫妻婚后共同财产,喜欢用现金买东西,至于现金取出来,究竟是买的什么东西,那就天知地知她自己知了。
没想到这是这么个建议,最后对方那个无情无义的前夫抓不到委托人的把柄,反过来,将陪委托人取钱的梁衔清一纸诉状告到了法院。
历和静看梁衔清这副反应,估计自己已经想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是她当初一手把尚未博士毕业的梁衔清从法大提拔起来的,也是她给足平台让一腔热血尚未被磨灭的年轻女子恣意畅快地去开垦、去摸索、去飞翔。
这些年,梁衔清成长的速度实在是出人意料,她似乎天生就是干这一行的,怀揣着莫大的热情将全部心血投入其中,在觥筹交错、灯红酒绿的社会中也并未被纸醉金迷晃了眼,很快通过了执业考试,又在年限内迅速考过了二级律师。
在历和静组建主掌安信的这些年,从未有一个后辈能赶得上这位年轻女子,她几乎把梁衔清当接班人来培养。
可是,再顺利的坦途,也总有坎坷的一面。
当下这道坎,就是梁衔清不得不经历的磨砺。
一声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沉寂已久的沉默。安信这些年名气越做越大,慕名而来的委托人越来越多,前台的接线电话似乎永远都是满的。
助理小心翼翼接起电话,瞥了一眼自己组长和顶头上司的脸色,这才机械式的开口:“您好,这里是安信事务所。”
历和静的目光从自己的得意高徒身上挪到那篇透明纯净的玻璃窗,当初安信重新选址的时候,这扇贯彻安信上下的落地玻璃窗是梁衔清的主意,一目了然的赤子心就如同眼前这块透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