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人
“陛下。”慕泠槐微微一笑,仿佛能涤荡世间所有尘土一般,她启唇,喷薄在卞良哲身上的气息更多,“你对我真好。”
卞良哲睫毛止不住簌动,垂眸向下看了一眼,很快就抬起眼皮眺望远处,脑袋也不动声色往后仰了仰。
他开口,声音里带着细微的颤,“只要你想要的,朕都会双手奉到你面前。”
指尖下温热触感兀地远离,慕泠槐手指一顿,重新追上去,捻上了卞良哲耳垂,语气却似是在怪罪,嘟囔着道:“那我刚才要看传位圣旨,陛下为何不给我看?”
言罢她扭回头,手指也不再触碰卞良哲。随着她动作,纷扬的头发往上飘起,打在卞良哲脸上。
是淡淡的桃花香。
卞良哲目光似乎是逃离一般挪开,同时轻声道:“那不合适——”
不等他说完,慕泠槐就偏过头看他,抬手顺着他侧脸颊往上移动,“怎么不合适,我不过是好奇。”
卞良哲没有防备,心脏猛跳一下,才明白过来要把眼睛收回来。
他直视着慕泠槐,感受着慕泠槐的动作,直到某一瞬间,他整个人滞住,一动不敢动。
——慕泠槐的手,摸到了他的发簪。
上辈子就是这样,他就这样死在了慕泠槐手上。
记忆蜂拥而来,哪怕是无意识状态下被大火烧灼的痛感也并非完全感觉不到。
卞良哲周身疼痛密集,皮肤被火烧裂开的感觉似乎又出现在他这具身体上。
本来应该是没有声音的,可卞良哲好像就是听到了“唰——”的一声。
他的头发散落下来,发簪彻底落到慕泠槐手中。
“您的发髻歪了。”慕泠槐手持暗金色发簪,眼中并无杀意。卞良哲一点点回神,听到慕泠槐带着笑意道:“我帮您重新簪发。”
卞良哲想拒绝,可慕泠槐的眼睛柔情似水,他说不出半个“不”字。
慕泠槐似乎也不需要他同意,站起身绕到他身后,用手掌一圈一圈缠起他的头发,“陛下,您还没说呢,怎么不合适?为何不让我看那道圣旨?”
慕泠槐动作轻柔,卞良哲戒备渐渐松懈,紧绷的身体也慢慢舒展。慕泠槐从上面看着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他的眼睛往右偏移一些,而后停在某个地方不再动作,片刻后才轻声道:“死者为大。”
无端的,慕泠槐觉得他似乎是在害怕。
这感觉来得毫无缘由,可在那一刻,她就是有这种感觉,并且无比强烈。
慕泠槐顺着卞良哲的眼神看过去,发现那里是一幅画。
画上的人约有四十岁,穿着龙袍面容严肃,在他右手旁,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左手边,则站着一对面容有些像的小男孩和小女孩。两人看上去,似乎都没有被牵着的那个孩子年纪大。
可那两人,面上都带着笑,一个腼腆一个含蓄,让人看上去都觉得心里绵软。另一位虽然被牵着,却绷紧了脸,说不上目露凶光,可看上去,也终归是让人不太舒服。
再一联想,那只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就让人更加奇怪,有种说不上来的别扭感觉。
关于心中想知道的事情,慕泠槐到这时已有答案,不再追问。
对于那画上几人的身份,她也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散发已经盘在一处,慕泠槐垂眸,目光从卞良哲脖颈间掠过去,到底是忍住了,老老实实把发簪插好。
“陛下是担心,会冒犯先帝吗?”慕泠槐道:“无论怎样,那也算是先帝遗物。”
卞良哲脑海错乱一瞬,直接将慕泠槐口中的“先帝”理解为他父皇,心中别扭才终于消失,说出与这个话题毫无边际的一句话:“阿槐最懂事了。”
当夜,卞良哲没有随慕泠槐去她宫里休息,而是在御书房里坐了一整夜。
他灭了房内大半烛火,只留下面前的那一盏,目光放在远处那副画之上,只是偶尔眨一眨眼,可是他眼睛看着的方向,一夜不曾挪动丝毫。
次日早朝,有人传言,陛下不知何故大怒,将进言问候边关战事的几位官员各打了十大板。
又有人说,那几位并非是因为问候了边关战事,而是问了陈王。
慕泠槐得到消息,唤来马骐,给了他三丸药,“把这东西给卞良寻送去。”
马骐接到手里,犹豫须臾,问:“说什么呢?”
慕泠槐沉默许久,道:“送过去便好,什么都不必说,只需要让卞良寻知道是你送过去的药。快去快回,别让除她之外的任何一个人发现你去过那里。”
马骐垂首:“是。”
慕泠槐:“还有,你今日出宫后,给段凉绝送个消息。”
她说到这里就顿住,马骐意会过来,凑近些许,慕泠槐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马骐听完后震惊一瞬,在瞥到慕泠槐满脸正色后,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