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了
甚至连平辈间最平常的礼节都没有,就那么冷着脸直接走了,连多看他一眼也不曾。
顾南章略一怔,而后微微眯了眯眼,想到了什么,忽又转脸看过去,正看到沈胭娇的背影。
浅碧色的衫子,缃色罗裙,通体上下并不显豪奢,与前一世见到的完全不一样,更不同的是,此时的沈三姑娘簪着一支粉荷,随着她袅袅婷婷走动,那一支粉荷也在微微颤动。
是他上一辈子都没见过的鲜活平实的模样。
不知为何,他突然就又想到了当年那个笑意盈盈的小女娃的样子。
此时一阵轻风吹过,顾南章眼底的愕然和纷乱也随着转瞬即逝,眼底又是一如既往的沉敛冷静。
不过外在的皮囊雕饰换了而已,内中的狠毒浊淖的还不是一样。世人都会为好看的表象所迷惑,可他顾南章想要的,却并不是那一个个好看的皮囊。
哪怕这一生不娶,也绝不可重蹈覆辙。
“顺之,”
就在这时,沈晏松大步也跟了过来,含笑叫住顾南章道,“如何走的这么快?”
顺之是顾南章的字,两人好友多年,有时争吵起来,常常直接叫大名也是有的。不过在外注意场合,好友间称呼还是一向规规矩矩。
“有些无聊,”
顾南章也是一笑,脚步却并不停,与沈晏松一起出了云鹤阁,“你是有什么事跟我说么?鬼鬼祟祟的,怕是不怀好意。”
四下无人,沈晏松大笑起来:“没别的事,心里高兴,也为顺之兄高兴。”
听人说了,英国公府的国公夫人,这位顾兄的继母,替他真的相上了沈胭柔。
沈胭柔是他沈晏松的嫡亲妹妹,唯一的胞妹,能嫁给好友顾南章,他沈晏松是打心底放心。
且他这妹子品性他也最了解不过,品格温柔,贤良淑德,能娶到他这胞妹,也是他这好友的福气,哼。
顾南章微微一笑,却并不想多说。这一世他对娶一个令他情动心动的女人已经没了任何期待,或者说,他甚至并不想和沈家所有的姑娘们沾上什么关系。
不然,若是那沈胭柔真又淑德和顺的一个好女子,嫁了他这样一个已经冷了心肠的男人……
对不住她的好了,更是会愧对好友。
这一次回去,不如示意继母,趁着亲事还未定,以八字不合什么的借口,委婉放弃和沈家的结亲。
“才得了几块好香,”
这时沈晏松又笑道,“今儿高兴,送你一块——”
一边说,一边从随身带的荷包里摸出一块香递向顾南章。
顾南章一手接过,视线却在沈晏松的荷包上顿了顿,一笑敷衍道:“府上的针线不错,想来是从南边请来的绣工?”
各府都有家用的绣工,毕竟一些东西不想经过外人的手。
“这个?”
沈晏松拍了一下身上的荷包,随意道,“端午节时三妹妹送的,并不是绣工的活。”
家里兄弟姊妹生辰或者各个佳节时令,都会有各自小礼互送。他那三妹妹别的不说,这绣工是一等一的好,连他们父亲那么严苛挑剔的人,都对三妹妹的绣活赞过几句的。
只是这荷包他也只会自用,断然不会赠予外男,哪怕是好友也不会外送。
顾南章垂下眼睑,似是漫不经心点了点头:
这样啊……原来他捡来的视若珍宝的东西,却在别人那里不过是随随便便送出去的一件小玩意而已。
回去他立刻就烧了小时珍藏的那荷包,一点一刻都不再留着了。
心头那唯一一丝年少的绮念,这一世趁早断个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