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这句话不经大脑,说完郝越涵后知后觉地开始尴尬。
好在林朝一时怔愣之后态度如常,只是含笑将这事给揭了过去:“家慈特意调配的冷香丸,平日里佩戴在身上,能中和身上汗味,免得发臭发馊,若是喜欢,我那里还有多余的冷香丸,送你一盒。”
见林朝不以为意,郝越涵心下一松,而后欢喜道:“多谢蔺公子。”
这一路走来,虽不曾明说,但也能摸清林朝大致上的底细,甚至他根本不曾遮掩。
这人有着朝廷背景,本身又是个不缺钱的主儿,性格骄傲之余,倒是没有寻常富贵人家出身的盛气凌人,想来家风颇好。
而一路前往凉州至今,莫说郝越涵的房费路费是林朝所出,就连戚良辰也都是随着林朝安排,食住两样上,从未有过半分苛待——人情都欠到这份儿上了,她再多拿一盒冷香丸,倒也算不得多出奇。
只是郝越涵面上不显,心下难免却又在哀叹:自相遇至今,又是帮她拿回抵押的玉佩,又是替她出了这一路的花销——虽然林朝大概可能主要是为了安排戚良辰,她只是个顺带——但林朝花出去的银子却是明明白白的东西,一路行来,待她也一直如常,从未有逾矩之言行,但越是这样,她才是越不好意思。
平白无故的,受之有愧啊!
要知道,这世间最难还的就是人情债。
她还不知道她爹跟眼前这两人长辈到底是有多少交情呢——但凡交情深厚点儿,都不至于她郝越涵十几岁了,都不曾从她爹嘴里听说过有姓蔺的好友,又或是姓戚的……
等等,虽说英雄不问出处,她也想不通一个有着官家背景的衙内怎么会跑来混江湖,但戚良辰好像明确说过,他师从盗圣的对吧?
江湖更迭,更有那些个落魄文人又或是江湖书生落笔着墨的话本子里,往往真真假假说不清楚,连带着叔叔们有时候的聊天打屁都多是些道上听来的不知真假的传闻,有时候消息传着传着便多有谬误离奇,所以郝越涵对于打着盗圣名头的戚良辰并不以为意。
——镖局里的叔叔们还说冯三叔以前是给皇帝养马的呢!
冯三叔每每说起来,那便是他在皇宫里给皇帝养马的时候怎么怎么样,见过什么什么人物,听过什么什么事儿,知晓些什么什么皇家辛秘……
小时候的郝越涵听得津津有味,后来长大了之后:三叔,我不是小孩子了,你还跟小时候逗孩子似的哄我玩儿呐?
每到这时,一圈儿的叔叔们便哼哼嗤嗤笑起来,笑得跟猪圈里养着的猪崽子似的,吭哧吭哧的。
也就是这么次数多了,她对镖局里叔叔们有时候的吹牛皮倒也颇为包容,就当故事听了,捧着杯子茶碗,嗯嗯嗯嗯地点头只当自己听人说书捧场。
所以她对戚良辰这么扯着旁人旗子给自己做脸的行径熟视无睹,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
但这会儿再往深了想想,戚良辰的师父跟她爹有交情,一见面便叫破了她的身份,虽然不着调了点儿,但为人也算是月朗风清。
除却每月必要发上三回癫,去偷些旁人身上带着却又不甚贵重的东西之外,这人大多数时候都是笑嘻嘻的模样。
一个男人,不贪财,不好色,不嗜赌,就连饮酒也是适量有度,有些时候还会路见不平,劫富济贫一把。
本质上来说,除了嘴碎了点,不着调了点,这竟然是个品性还算过得去的人。
而与他同行的林朝,郝越涵也不曾认真和人打听来历背景,只知道他人在朝廷里领着职位,看他这么着悠哉悠哉在外游玩的模样,多半是个什么散职,靠着自个儿家世拿下来的。
有钱,有颜,脾性好,性子虽有几分矜傲,待人却十分有礼,家教俨然。
要不是听闻他与戚良辰二人之间已有六七年的交情,算得上是总角之交,郝越涵便要担忧这人是不是被戚良辰给骗了做冤大头——她已经浑然忘了当初林朝邀她一同上路时,她暗中谋划着如若当真有所不轨,她便划了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之人的一张脸,免得他再去借着一张面皮哄骗于旁人。
然而就是这么个不缺钱,有家世,还长得颇为俊俏的翩翩少年郎,却跟戚良辰相交莫逆,不曾在他扯着盗圣旗子说笑时流露出什么异样神色……这总不会是骗了人家六七年吧?
如果是假的,会被拆穿的吧?
如果不是假的,那她这是……李鬼遇到了李逵?
不等郝越涵继续往下想,便听林朝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看出来什么了?”
郝越涵甩了甩头,快速将自己脑中的猜测清空,这才顺着方才林朝指点的地方看去。
林朝所指之处,皆是几个武人模样打扮的人,身形或瘦小,或魁梧,但身上都带着武器,以及,周身萦绕着一种与旁人不同的感觉,使得这些人一看上去就不怎么好惹。
戚良辰瞄了一眼林朝被头发遮挡,红得不甚明显的耳朵,极轻地啧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