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
寒潭映月,秋风呼啸,吹入山间宛如恶鬼咆哮。只见崖壁之下躺着位少女,银朱的衣袍被染成了绛红,青丝四散,身下是赤红的血莲。又是一阵风吹过,少女睁开了眼眸,凶煞戾气破笼而出,她缓缓坐起,望着不远处的白衣女子。
两人有着相似的容貌,不过一个清冷绝尘似天上仙,一个暴戾骇然似烈狱魔,洛霁岚看着正是豆蔻年华的自己,敛眸想:又是这个梦。
“洛霁岚”笑了一下,随后便消失了,呈现在洛霁岚眼前的,又是另一幅景象。她无论看多少次都会心悸,她从未亲眼见过,此时却是愈发清晰。她的爹娘倒在血泊之中,身上伤痕累累,问心和无名立在他们身旁,亦是被鲜血浸染,青芒黯淡,如为主人的逝去而哀伤。一双手将刀剑拔了出来,倚在树干上的娜可娅当即想去阻止那两人,却是摔倒在了地上,她仍怒斥着他们,萧雨楼的人不见踪影,应无花没管娜可娅,带着乔愫与问心无名离开,安伊讽刺了她几句,与苏达若扬长而去。
洛霁岚只是看着,她也只能看着,这一切是真的,也是假的,心如刀刃划过,她闭上眼不再去看。一只玉手搭上洛霁岚的肩膀,“洛霁岚”在她耳畔倾述着,她只能回想着爹娘的教诲去反驳“洛霁岚”的话。
“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爹娘死去吗?不想手刃仇人?不想夺回问心与无名?不恨吗?!”
“阿岚,你知道爹为什么从不把伤藏起来吗?因为爹想你明白爹娘总有一天会死,到那个时候爹希望你还可以保持清明。”“我是被我师傅养大的,在他死之前我都不敢去想他死了,我怎么办,我一直在逃避,直到他死了,我如果没被你爹拦着就要想着与那些伪君子同归于尽。告诉你这些是娘想你要学会面对我跟你爹的死,不要步了娘的后路。”
“你当初明知道汉珏关之行凶险万分,为何不阻止爹娘?!管他人死活作甚?!”
“人人皆有自己的道,我非被世俗所缚,而是我愿行此道。阿岚,总有一日你会找到你愿行之道,哪怕付出性命也无悔。”“岚儿,娘知道我们每受一次伤,你都很难受,但娘向你保证我们会尽力让自己活下来的。”
“江湖与朝堂素来两不相扰,如今爹娘因朝堂纷扰而身死,你在这左相府倒住得安稳。”
“阿岚,我们走江湖也得守律令,切不可肆意妄为。太平盛世自是江湖朝堂两不扰,若是家国危难我等也当倾尽所有助家国。”“你同岚儿说这个,倒不如告诉她而今有几个江湖大派同朝堂干干净净的。”“瑜璇,莫闹。”
“你如今武功尽废,还瞎了眼,苟活于世作甚?”
“岚儿,我和你爹的仇家不少,若有一日我们独留你一人,你也要活得肆意潇洒,绝不可以自认苟活。”
“洛霁岚,你骗得过世人,却骗不过我。我就是你,你当自己未这般想过吗?再如何反驳也不过自欺欺人!”
话毕,那绯衣少女消散于空中,白衣女子猛地吐了一口血。锦榻上,洛霁岚悠悠转醒,只是又坠入另一片黑暗,她轻抹唇角,什么也没有,那一口血也不过黄粱一梦,她苦笑着,这还不如梦里,至少还没瞎。
洛霁岚下榻给自己披了件外袍,她隐隐闻到空气中的一丝甜腻方才忆起今夕何夕。又是一年上元,距永庆血案已过四载,当年永庆帝一改年号,如今已是平嘉四年。每至上元,众臣携家眷入宫参加宫宴,洛霁岚一义女自是不便参加,更别说京都无几人知洛霁岚此人,此时相府婢子皆遣回家过节去了,这糕点怕是洛仲时给洛霁岚备下的。
此时宫宴尚未开始,洛仲时在殿外的水榭亭正想着今日长姐用过午膳后就歇下了,到入宫前她也没醒,如今府上一点吃食也没备下,不知道长姐会不会吃他准备的糕点。
“仲时。”洛仲时回身一看,应道:“煜叔,爹在殿内。”徐煜一脚踏进亭中,先是打量了洛仲时一番,笑称他长高了不少,才开始说正事。“那两老不死要进京了,叫你知会霁岚一声。”洛仲时讶然“游医前辈和珩君前辈要来了?!那长姐的眼睛是不是快复明了!”
洛仲时还记得第一次见洛霁岚的情景,当年汉珏关一役后,陛下派父亲去慰民,几个月后父亲回京,同时带着一豆蔻少女,她一袭白衣,白带缠发,双目覆纱,跟个冰人似的,整个人无喜无悲。当初洛仲时也才十三,打第一眼就喜欢这姐姐,再后来得知她无家可归了,还傻傻地跑去跟她说以后左相府就是她的家,也是那时候洛霁岚开始接纳他们,对他的称呼也从“洛小公子”变成“仲时”。
提到洛霁岚的眼睛,徐煜不可避免地沉默了,随口应了洛仲时一声。当年汉珏一战他未能及时赶回去,待他到将军府时,见到的是故友的尸首,娜可娅那妖女也受了重伤,被燕灏接入府疗伤。
“我要将他们的尸身带回漠寒山。”徐煜轻揉眉心,对娜可娅说:“你的伤还没好呢!再者我虽不知漠寒山落于何处,但也知路途遥远,你带着两具尸身如何去?” 娜可娅一抿双唇,仍道:“那就将尸身化灰,我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