劲爆纵连(2)
凌晨三点,我从噩梦中惊醒。
看了眼睡眠统计软件,入睡时长一小时十三分零二秒。
梦中的惊恐好像还没有散去,带着茫然无措。
我提笔想要记录下自己还记得的东西,随后又匆匆把笔丢开。
按下录音键,却发现自己张嘴好半天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我记得、我该记得。
于是我说着一些奇怪的话,手在无意识中扣破皮肤,划开肌肉。
看了眼血渍,我意识到自己应该剪指甲了。
从随身医疗包里挑了瓶酒精喷雾,随意地喷了喷。然后坐在床上发呆。
我已经回家了,盖着自己的被子。
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掌。
纹路浅淡,只剩一条狰狞的生命线切断上下。
左手腕上刺青淡了不少,但手指摩挲后依旧能感觉到皮肤下的凹凸不平。
——比起刺青,也许它更像是藏在皮肤下的手铐。
“说是证明……”
我看着床头放着的手斧,思考着现代科技能不能给我做一个功能卓越的义肢。
……
大概不行吧。
如果我父母起床,发现她们的女儿砍下了自己的左手,也许会吓昏死的。
不孝、不孝,还没有巨额遗产和复活选项,做这种事不值当。
我觉得一股无名火烧断眉骨。
都怪白天那个蠢货一直纠缠。
喝了一大口水,等着冷风把身上薄汗吹干。
那人自称是同行,在我意识到不妙之前,秦昕于就命令我快跑。
但跑不掉。
那人像是会瞬移,我去到什么地方他都能比我快一步,然后站在我身前笑着挥手。
后来我花了很长时间,从白天走到天黑,磋磨了一整天的时光才勉强甩开他。
等回到家的时候,居然正好赶上了晚饭。
我看着布置浪漫的房间,以及坐在餐桌两头的人,又默默关上门走了出去。
蹲在楼梯口和来来回回的人问好陪笑上百次,才回到自己房间。
我躺在床上,睡不着。
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看不穿水泥。
于是干脆收拾东西直接离开。
推开门出去,正好遇上了在刷牙的父亲。我们彼此颔首,然后我在他震惊的目光中又离开家,往学校走去。
耳边一直回荡着那人轻佻的声音。
他问——
“你是谁?”
我冷哼一声,让他自己去查。
回答我的是机械的女声。
【通过,门已开】
刷卡进校,我看着屏幕上那张脸。
是我。
视线向下,写着【2037届五班,女】
【陈霜】
这就是我了。
依旧提着大包小包,把自己裹在衣服下面,在天还没亮的时候离开家。
多年来,一直如此。
吹开挡住面部的头发,用暗红色发卡固定住不听话的刘海。
一个【×】,一个【=】,前者在上。
如果我是数字一,那么三个空位都是一。
同理。
如果有一个人称呼我为陈霜,那么我就是陈霜。
如果大家都认为我是某样事物,那我便是了。
别人如此称呼我,所以这是我的名字。
身份证上这样登记我的信息,所以这是我为人的基本。
在社交中,我起到某种作用,所以我自己贴上那样的标签。
因为从小到大,所有人都这样叫我。
他们说——
“陈霜,你可以吗?能帮我吗?”
所以我知道,我叫陈霜。
而我可以做到一切,只要我愿意。
久而久之,我开始享受这种被人依赖的感觉。在那种期待和索取中我感到一种认可,就好像我是他们的生命,没我不行,没我世界无法继续运转。
无论平日多么狂妄或者惹人讨厌的家伙,在有求于我的时候,都是任我揉捏践踏的。
所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感受到来自身边的、无数的目光,手中的笔迟迟无法写出下一个字。
因为很快就要期末考,所以这最后两周考试频率也高了起来。
其实我觉得大可不必——难道初二上期就需要模拟高考时的压力环境?可别把人逼疯了,到时候高中都不敢去。
毕竟我现在也对学校有些畏惧。
离我最近的宁坎拍了拍我:“写完了吗——”
我看了眼还差三个字写完的作文:“没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