员工

一炷香过后。

乔翁领着明月遥进了内堂，里面已经站了一溜二十多个的男孩，看着年纪在十一二岁，除了一二个脸上还有点肉，大多数都跟瘦猴一般。他们看着进来了一个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的女娘，有的迷茫，有的渴望，有的隐隐面露不屑。

想来乔翁刚刚已经把她的来意和这些孩子说过了。

明月遥见屋里只有男孩没有女孩，侧过身低声问乔翁为什么没有把女孩子也叫过来。

在乔翁看来，病弱坊的女孩不愁出路。只要老老实实在病弱坊待到十二岁，总会有想找媳妇的人家来相看，有的甚至早早就会被领回去当童养媳。

因此，乔翁并没有把女孩子也带出来，他下意识觉得明月遥招工就是要的男娃。

乔翁见月遥这么问，稍愣了下说：“女娃儿怕是不愿意哩，不过明掌柜的说了我便把她们都叫出来。”

又等了片刻，女孩们也被乔翁叫了出来，人数居然比男孩还多。

不过想来也是，那些养不活家里小孩的人家，大多会优先选择男孩，甚至能被送进病弱坊，也是父母为女孩考虑了一条生路，一出生就被溺毙的孩子并不少。若是幼时变故失去双亲，亲戚邻居也更愿意把男娃领回去养。

见人都来齐了，明月遥清了清嗓说，“想必乔翁也和你们说过我的来意了，我需要招几个手脚麻利的伙计，食宿全包，若是过了考核，一个月二钱银子，不过得签五年的雇佣契。若是有什么问题尽可问，若是想来，便站到我的左手边。”说完伸出自己的左手示意，明月遥怕他们连左右也分不清。

明月遥提的这工资其实不算很高，而且一下子就得签五年，换做去找牙人招人，可能都不会有人接着单生意。但是在病弱坊中，只要是对自己未来有过思索的，应该都知道意味着什么。

如果能有一个稳定的工作让他们度过刚出社会的迷茫时期，他们将很有可能重新获得安稳的人生。

听完这番话，底下站着的小孩便窸窸窣窣地讨论了起来，不一会儿一个还算精神的小眼睛男孩出言问道，“你这考核怎么个说法？若是我们做上一年半载的工，你只说通过不了考核，那我们不是白白被你骗去做白工！”

“以三月为限，若是不成，你可以选择继续接受考核，也可以自行离去。”

“不成不成，我去曹帮头那干上三个月能得一两银子呢！”说着不成，人也没走，明月遥看得清楚，这小孩眼睛骨碌碌转得可快。

听了这话又窸窸窣窣一阵，又一个年纪大些的女孩站出来问到，“明掌柜，您真的也招女孩去做学徒吗？平日上工要做些什么能说得详细些吗？”

“当然，你们不用怕，我这因做的大多都是女客生意，所以才要招女娘，是正正经经的书坊生意。不论男女，一开始都是做些跑腿，招待人的活计，断不是那等骗了女娘去做上不得台面的人。若是我这么做了，乔翁必得打上门来，刚刚他老人家可是放了话，他黑白两道上都是说得上话的。”

听了这话，小孩们都互相看了看，齐齐望着乔翁。乔翁也不多说，只乐呵呵地笑了起来，小孩们见乔翁笑了，也嬉笑起来。

整个厅内的氛围也变得比之前更加轻松起来。

“只是你们也要考虑清楚，我这契约最低便是要签五年的。”

签了契约不代表就一定要在明月遥这干够五年才能走。只是她没说也是想要他们考虑清楚，毕竟就他们现在这副样子，其实一开始也干不了多少事，明月遥不想自己费力将他们养好了转头就到别处去了。

既然是做生意，赔本的买卖明月遥可不想做。

听到要干五年，男孩倒不觉得有什么，他们也多少从老人人嘴里听说过，如果想学一门手艺，给人当上五六年学徒是常有的事，就这也得是托关系找熟人才行。去这明掌柜的铺子还能有月钱拿，五年算什么。

女孩们那边面露退色的人就多了，五年之后这里面大的都十七八岁了，在她们的认知里十七八岁嫁人就难了。

虽然在明月遥看来那也还是读书的年纪而已。

又是几个问题过后，大堂里渐渐安静下来，最先走到明月遥左手边的居然是个女孩，一溜烟地就跑到了明月遥的左手边，乌黑的眼珠眨巴眨巴地看着她，眼神清透。

这是个聪明孩子，主意也正，直到把握机会。

明月遥细看了两眼，这女孩黑瘦黒瘦的，头发枯黄，刚刚站在角落里她都没注意到，只是看样子不过七八岁的样子。

说意外也不意外，即使是古代，想要自立自强的女子并不是没有，只是从小到大所有人给她们安排的人生就是嫁人生子，操持家务。不是不想选，只是路就一条。

这病弱坊的女孩儿与男孩一起被放养大，反而更少听到这种教条。她们可能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思考十二岁之后要怎么活下去。

现在有了另一条路在眼前，当然会有人愿意闯一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