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尘
第二日南城门外,留守京城的朝臣们全员列队,夏暖烟端坐在自己的方车里等待,南宫曦立马于侧,从离开公主府时两人就没有说过一句话,这段短暂而倾心的时光等过去方觉转瞬即逝,面对意料之中的“分离”夏暖烟已经在内心深处盘旋过无数次;也盘算过无数次,在这样一个满盘皆输的情况下,是否还有一条羊肠小道可以通往期待的结局,然而无数次推演后得出的结论是,只有一条路,而这一条路不但会将南宫曦拖出史册,还会将自己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夏暖烟透过窗纱看向年轻的南宫曦,如果我开始走这一步,她……能理解吗?
礼官开始在外高呼皇上驾到,夏暖烟起身走出了方车,下车时看到南宫曦伸出的手,缓缓地扶着。我可以倚靠她的,对吗?一直都可以吗?
眼前这一幕,回銮的夏君啸远远看在眼里,这帝国中最聚诉纷纭的两个女人,每次同时出现都会引起轩然大波,她们交好的消息甚至传入了南境边塞的富州城,成为一桩美谈。
令南宫曦意外的是,夏君啸并未骑在马上,而是坐在了他的銮驾上,一场巨大的胜仗,夏君啸不仅解决了乌军长久以来的滋扰,甚至远远出击将对方的败部全部俘虏,巽维土司签下了百年朝贡的条约,在解决巽维的同时,他甚至分身去将叨扰京城的八皇子余党也一一收归自用。攘外安内,这位拥有开国以来最贤明君主的夏君啸,又一次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了他是端坐在朝堂之上的最佳人选。
早早迎出去的夏云白和三皇子拉开了銮驾上的垂帘,夏暖烟在看向五哥的那一眼,狠狠得惊在了原地。经过这一役,他好似衰老了十岁。夏暖烟以往总觉得皇上与南宫老将军同立时,还勉强可以称之为两代人,今日一见,竟然无法以目及之处分出长幼来。
“五哥!”盛大的回銮仪式之后,留在书房里单独面圣的夏暖烟,眼神里无法掩饰自己的心痛。
“八妹为何这般神情?”
“五哥是否后悔过,这一次亲征?”
“哈哈,朕所做之事,从来没有什么可后悔的。”夏君啸从书桌后面站起身时,显得有些吃力,“解决南境问题,是迟早的事,若说有什么外力可以促使朕一早就解决了它,乃是幸事。”
“即便如此身负重伤?”
“八妹果然眼色毒辣。这满朝的文武怕是只你一人看出。”
“还有何人知晓。”
“三五个吧。如今回朝,太医在侧,好好调理便是了。”夏君啸似乎并不把伤放在心上,“朕倒是听说,京城大战之后,曦将军,一直住在八妹府上。”
“是,曦将军在京城大战中救我一命,齐侯府损失严重,暂住我府内。”
“这一住下,就舍不得走了?”
“臣妹只不过代皇上照顾几日罢了,对这样一位固守了京城的功臣,皇上介意?”夏暖烟忍不住退回到了君臣之礼。
“若是别人,朕或许会介意,若是暖烟,朕……更多的是庆幸。”
“只因曦将军与我都是女子?无法危及皇上?”
“暖烟,你与朕不过时隔两月不见,为何变得如此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如果臣妹这就被称之为咄咄逼人了,那皇上挥军南下,横扫巽维,处置八皇子,就真可谓冲冠一怒为红颜了。”
“如此看来,八妹势必要与朕争出个高低来了。”
“心爱之人被夺走,自然是要争个高低的。”
夏君啸听到这句“心爱之人”内心还是微微震动,“圣旨已下,君无戏言,一切不是早就尘埃落定了吗?”
“如此,毁了那圣旨,掀起那尘埃。”夏暖烟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五哥,你还记得太妃吗?那个在深宫之中日渐凋零的太妃。曾经的满腹诗书,飞扬跋扈,自进宫之日起,如风卷残云般凋零,这两个月我曾多次入宫探望她,太妃年事已高,早已不记得年轻时的事情,唯独反复吟诵着:心藏日月路远宽,节长留生有欢。岂可留恋半把米,方寸囚笼贪苟安。你愿意梦儿也如此凋零?”
夏君啸当然记得文高八斗的太妃,被先父收为妃之后,迅速被遗忘在深宫之中,那个盛大的迎娶宴,成了她一生中无法逾越和爬出的深渊。
“五哥,满足妹妹的一个心愿,真的那么难吗?”
“暖烟,自小到大,只要朕能做到的,哪一次没有满足你的愿望,如今,你也不能满足五哥的一个愿望吗?”
“五哥的愿望,从来都不是只此一人。又如何与暖烟的相提并论。”
只此一人?端坐在这朝堂之上,夏君啸自认做不到自此一人,偌大的天下需要他去权衡,偌大的朝堂可以失掉一位将军,却无法失去一位君上。
“暖烟,如此笃定她也是若你般只此一人?”
夏暖烟并未回答,她抬头看向这个大自己十三岁的哥哥,觉得他苍老如白驹过隙,“五哥刚刚回銮,暖烟今日多有冒犯,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