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尘
十日后,三月末,残雪消融,料峭春寒散尽。乳燕闹梁,垂柳冒芽。开的正旺的桃花和着暖阳,把宫院的朱墙碧瓦照的分外明丽。
景和殿内,沈晏坐在永光帝下首,身着一袭淡黄浮光锦滚边裙,凤眸眼尾上扬,美的令天地失色。
永光帝高坐首位,身边还空着一个位置——是留给孝慈纯皇后的。
纵然永光帝沉迷美色,全国上下盛行花鸟使之风,但他也不是什么美人都要的。他既要长得美的,还要眉眼处长得像孝慈纯皇后的。
永光帝非常之爱孝慈纯皇后,以至于永光年间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位皇后。
沈晏看着永光帝身边空着的位置,心里不由得浮出一声嘲讽。
人活着的时候不用心爱护,死/了再来怀念还有什么用。
思虑间,宴席已开,各大臣及其女眷依次落座。席上琼浆玉液,玉盘珍馐,净数摆在案几上。笙歌曼舞,琴师玉指撩拨琴弦,弹奏出天下绝曲。
永光帝因为患病歪着身子,举起酒杯:“临安为我大庆与先帝赴护国寺祈福三年,今期限已到,入都回宫。特做洗尘宴,为我儿洗尘贺归。”
众人纷纷举杯,朝着永光帝与沈晏的方向齐声高喊:“公主千岁,圣上英明。”
沈晏回敬:“若能为大庆国运昌盛出一份力,我也算不枉食邑万户。”
“公主大义。能得公主如此,是我大庆万民之幸。”有人称赞沈晏,席上众人纷纷附和。
“儿臣来迟了,还望父皇与五妹妹莫怪,”谈话间,安王沈易到了。
沈易行三,与沈玉姝是一母所出。和沈晏关系最为要好,除去沈玉姝,他最疼爱的就是沈晏了。
“阿兄一句来迟了就想抵过?不行,快快自罚三杯,不然我可不依!”沈玉姝扬着笑,大声说。
“你不依又有何用,只要阿晏不怪我就好了。”沈易嘴角噙着笑,“好阿晏,别怪三哥。”
“今日是我的洗尘宴,既然是洗尘,你总得给我洗尘礼吧。若是这洗尘礼送到我心坎上了,我就不怪罪三哥。”沈晏眨着凤眸,狡黠的如同一只狐狸,“父皇,您说如何?”
沈晏那双灵动的眸子撞进永光帝混浊的瞳仁里,永光帝不由得恍惚了一下。好在他很快的反应过来,笑呵呵的作出一副慈父的样子:“今日是为了给你洗尘,你想如何那就如何。”
沈易道了句儿臣遵旨,随即两手一拍,跟在身后的侍从搬着一只大木箱放在地上。
“听闻阿晏喜读书,这些都是我所寻到的孤籍独本。”
孤籍独本向来难寻,多半都在一些民间收藏家手中。可沈易如今却为她搜寻了这么大一箱的书,若说没有花费心思那是不可能的。
“多谢三哥费心,我很喜欢。”沈晏福身,“我不怪四哥了,三哥最好了。”
“我也有要给阿晏的礼物!”沈玉姝也不甘示弱,在侍女手中接过一支锦盒,“阿晏一直都想寻一方好用的墨砚,这是端砚。如今也算全了阿晏的心愿。”
沈晏:“多谢阿姊,我很喜欢。”
韩王沈晟憨笑着站起来,“阿晏去玉蓯山祈福时,我尚在关外。我是个粗人,不知道阿晏喜欢这些。我问了我外祖家的表妹,她说现下时兴的是遗珠阁里的首饰,我挑了些最好看的送给阿晏。”
沈晟行二,母妃虽然只是个嫔,但架不住外祖家有钱。
两只木箱里摆着珠钗头冠,被细碎的阳光照得金灿灿的,好看极了。
遗珠阁里的一支珠钗就要十两银子,能顶普通人家一年的嚼用。可沈晟一送就送了满满两木箱,别说沈晏和沈玉姝了,满殿坐着的贵女羡慕的手帕都要攥烂了。
“二哥破费了。”沈晏看了看箱子里的珠钗,又看了看沈晟。
“不破费,阿晏喜欢就行。”沈晟抓了抓后脑勺,笑着道。
沈晏收了礼,挨个敬完酒,环顾满殿没有发现自己惦记的人。她心下思虑万千,直到文容悄悄在自己身边耳语:“殿下。”
沈晏垂下目光,轻轻的在她手心里点了两下,示意自己知晓了。
过了半响,沈晏失手打翻酒杯,猛烈的咳嗽起来。众人纷纷停下手中动作,将目光投向沈晏。
“阿晏这是怎么了?”沈玉姝十分担忧,“快传太医。”
“回和安公主的话,公主这是在护国寺留下的病根,只要服了药卧养就可,不必请太医来。”文容连忙跪下,拦住了要去请太医的人。
“那你便扶着临安回春央宫吧。梁益贤,你去太医院挑几味治咳疾的上好药材给临安送去。”
梁益贤:“是,奴才知晓了。”
文容和文玉扶着沈晏离开景和殿,出了郁郁葱葱的垂柳小路后,文容和文玉便放开了沈晏。
倏尔,有人在柏林掩映中冲出来,直扑沈晏后背。沈晏反应极快,伸手抓住那人的胳膊往后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