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权之五
第五章
绢布的奏本上,一滩新鲜的血迹还未完全干涸。李嶷不用想也知,这血在李厚佺的袖中,捂出了多令人作呕的腐臭气。
这本奏折本该成为一柄利剑,划开太初宫里的歌舞升平。
揣着奏本走出明德门后,他才找了个无人处将奏本打开,一目十行看下去。
他也是第一次通读全文,读完之后,他沉下眸,心中有了盘算。
他径直朝着十六卫走去。
由于圣人刻意的粉饰太平,此刻卢放和李厚佺一样,被软禁在十六卫自己的办公之处,等候发落。
敏锐如上将军,自然也明白,一上午了,太初宫一点反应都没有,意味着什么。
李嶷持金吾中郎令牌进入十六卫后,去见了卢放。
对于这个不速之客,卢放并不欢迎:“老夫如今戴罪之身,实在不好见客。”
李嶷早就对此情况有所预料,他并不多言,只是摘了一朵白花,放在了卢放的廊下。
卢放原本正襟危坐于案几之后,见他此举,一跃而起:“你什么意思?”
门口金吾卫立刻交叉双戟,将他拦在里头。卢放却丝毫不惧,扒住了尖利的长戟,脖子上青筋暴起:“谁!是谁?”
李嶷挥挥手,示意金吾卫不必如此紧张,随后一撩衣摆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军礼。
于理,卢放是上将军,李嶷不过是个中郎将。
于情,卢放是卢文政公之子,物虚诗社的精神领袖。
卢放受了一礼之后,情绪微微平复,上前一步伸出手想要搀扶李嶷,但很快就停住了,越过李嶷,把地上那朵白花拾起:“是……刘太师?”
李嶷闭目,点了点头。
卢放脸上的表情,从不敢相信的震惊,逐渐变得苍凉:“太师之死,重于泰山,却……圣人对此,竟如此轻于鸿毛?”
“也对,”卢放大笑起来,“皇长子的性命,整个东宫三千余人的性命!孤魂尚在神都徘徊,而他——”
“将军慎言。”李嶷道。
卢放怒喝:“这样的朝局,老夫还怕什么死?不若早些去见刘太师,还能在黄泉路上,共饮一杯孟婆汤呢!”
他看向身旁金吾卫的长戟,眼中闪过一丝锐光。
李嶷发觉了他的想法,立刻扑上去将他拦下,卢放虽然也是武将,但比不过年轻矫健的李嶷,被他三两下制服在地。
“黄口小儿,老夫死了,你那个爹应该高兴得都要放炮仗去!你何必拦我!”
李嶷冷冷道:“上将军想要寻死,我自不敢阻拦。但是上将军也要想想那些为了给你们伸冤而被囚禁的国子监生!”
卢放一怔,抬头看向他,竟也是不敢相信他能说出这番话:“监生?”
李嶷垂了垂眼:“家父为何能得圣人多年宠信?”
卢放神色微变。
“国子监生,将来都是国之股肱,如今却以您和刘太师马首是瞻。”李嶷继续说,“您死了,士人们群龙无首,圣人料理了他头疼多年的党祸,才到时候把家父拖出去鸟尽弓藏。士党还在朝中茁壮,家父便能高枕无忧。”
卢放不得不承认,面前的青年,一针见血。
但他不明白,他为何要对他说这些?
“你……”
“可是上将军,你也不想,为了拉下家父,赔上整个国子监的仕途,赔上朝中所有的清流?刘太师之死,是刚烈,却也愚蠢!”
卢放看着李嶷那张,与李厚佺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面孔,他直起身。
李嶷坐正了身体,迎着卢放的目光,浓眉微微挑起。
卢放轻笑了一声,喃喃道:“陇西……李氏。呵。”
他转过身,回到案头,翻找了两下手边的文件,拿出一册案卷来:“你倒是点醒了老夫。”
卢放将案卷递给李嶷,李嶷接过翻阅,是去年夏天江州十四县水灾的案卷。
李嶷阅后,抬起头来,看向卢放,卢放笑起来:“孩子,令尊数十年来所为,不过是‘诛心’二字。”
“老夫不管你今日来和我说这些是何种目的,老夫所效死的,既不是废太子东宫,也不是国子监的士族清流——”
“他李厚佺,眼中只有党争!只有权位!却永远也不会明白,我们在争的是什么!”
“老夫和刘太师要参的,从不是他李厚佺一人!”
李嶷握着案卷的手微微颤抖。他不知道,原来东宫一事,竟是由江州十四县的灾情而始。
“你要做什么,老夫拦不住你,也不想拦。李嶷,你读过圣贤书,想来眼界,会比你父亲宽阔些。”
不久,李嶷回到了尚书府。
李厚佺虽然没有姬妾,但作风奢靡,仆婢成群。李嶷却不喜奢侈,院中不过几个小厮打扫。
他回到自己的院中收拾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