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生活
李怀心稍为好奇,一个人是如何做到每天过着一模一样,看着枯燥乏味的生活?不过能忍耐腻味,也不失为一种能力。
虽然天底下很多人都是这样虚无渡日,但哪怕是她,亦少不免无聊,所以当她几日来都跟着陆绮阳时,她便愈发疑惑。
距离朝廷钦定、每周一次的休沐日尚有一曰,除了那天以外,其余时间她下朝以后便得以回坊补上一觉,而后再起来处理公务。
一旦于中午入睡,便会见着那位不知名姓的女郎,並随她四处走。
从一开始的茫然,到现下的气定神闲,也不过是几天的时间,李怀心甚至摸清了陆绮阳的行径。
无非就是采药,还有在村里头到城中药铺的往返路上,真要算的话,也不过多了跟村人寒喧一事。除此之外,别无他事。
然而,她却没有半点不愿,不似他人,多少会夹着对生活的埋怨。
无论她到哪,总是情绪平平,淡漠着一张脸,只有在上山采药之时,双目会凝聚出几分可见的认真专注。
一如现在,陆绮阳掺扶着于周围林立的幼树,缓缓挪动自己的身躯,在铺满枯叶的斜坡上小心行走着。被厚重黄叶所覆盖的底下可能有尖石匍匐、毒蛇隐匿,看得李怀心心头一紧。就连旁人都为她担忧,她自己的步伐却颇为坚定,果决的踩出一条路来。
毕竟为医便是要到处识药、采药,有几株不安分的植物自个长在了危险的地方,也不奇怪,可这药还是得采不是?李怀心兀自为她的举止安了个由头,可这理由说实话连她自己都不信??
也不是认定陆绮阳不会为此而行事,但她总觉得这並非女子的本意。
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或许是在寻药,但寻的是哪一株?这一点,恐怕只有她本人知晓。
焦措,没由来的焦措。
陆绮阳也搞不明白自己情绪起伏如此之大的缘由,事隔两三年之久,她理应习惯了现在的生活,可为何现在的她却感觉自己的心一直下落,未尝安定?
一直在危险的地域搜罗草药,旁人都道她不要命,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想找的东西只有这种地方才会有。
“??陆医师啊,你这又是何苦?”
她仍然记得医工的神情,叹然与惋惜,摇首时的欲言又止诉说着自己心底略微的不甘。
“你如今在朝中工作,日月均宠信于你,这可是常人求都求不来的待遇??又何须为了一株草而劳心废神?”
他人为着她抛弃自己的锦綉前程而可惜。对此,她只能报以沉默。
“??这对我而言,意义非凡。”
“这??那医师何不试着差人帮你找?”毕竟一株难求,她要是谬然辞官却又找不到那个东西,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医工自觉是在为她考虑,比她还要在意即将辞官一事。
“知晓江医工为我好的心意,只是……去意已决,而我也有不得不为的缘由,您莫再劝了。”当时的她,微低下头,並未与江医工对视。
假若自己将行之事能和功名利禄两手抓,又何乐而不为?陆绮阳自问並非圣贤,七情六欲自然不免,但世上美事,总归是两难全。
“我必须亲自找到它。”
闻言,江医工一阵沉默,而后边叹气边摇头。也是,他只是个俗人,又怎识得陆医师这位奇人的想法?也可能正是如此,他才进不了朝廷,继而成为了无用的医工罢??
时势造人,还是人造时势?
这个疑问注定没有回答,而一时的感慨也不值得他为此而忧愁,不作多想,江医工只得将先前的、亦是来者所想要的潦草记载予以陆绮阳。
“这便是所有的条目了。”
──形同雪茧,非螽斯,色暗沉而绿,药用未知。
这便是江医工用来描述那味药的话,仅此一株,遗憾的是未来得及载于纲目之中便已然被浪费掉。
说来可笑,明明这株草药除了江医工一人其他人从未见过这所谓的「济急神药」,但这段文字于她而言却是刻骨铭心??也不知是她记住了文字,或是文字困住了她……自它刻印入脑数年,她便就围绕着它打转了数年。
直至今时今日──直至她深感焦躁的此时此刻。
为甚么会感到焦虑呢?
又走过几里路,一块比地羊大的石头出现在眼前,越加放大,直至到她的面前。手按于其上,虽无雨而天气潮湿,石身光滑而湿腻,于是她弯下腰,侧身看向石底的间隙。
将石隙里的光景一並摄入眼内,一堆杂草横生。
符合她的预想。
虽然没见过实物,但陆绮阳身为医师,自然是识药理的。凡药皆有性味,他们在甚么环境生长也决定他们的特性,往往性味相同的药或多或少会有相同之处。
既然此药形似冬虫夏草,植物寄生于虫身上,最后由虫体内穿出,向上延伸升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