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去给朕查!”
“到底是谁!敢在鉴于山......咳咳咳......孙谨之!你去......”
两扇雕花窗虚虚开了小半,孙谨之垂首站在龙榻前,明兆帝一张岁月纵横的脸因怒气涨得通红,大口喘着粗气,挥退了伺候的宫人,龙颜大怒。
凉风从外头吹了进来,惹得宫幔轻晃,地上光影浮动。
孙谨之奉了参茶,明兆帝饮过后,粗气渐平,皱着眉,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你去,亲自去宣京兆尹谈之行来见我。”
已是气极,竟连朕也顾不上用了。
孙谨之应喏,垂首退了出去。
明兆帝的目光不由落下,静静飘落在床榻一角的奏疏。
鉴于山动乱,韩太傅之子舍命救父,当胸中刀。
经查证,歹人所留凶器与之前暗杀仰山书院学子一案所用相同。
手边还有一封上百名士子联名的请愿书。
深夜大雨倾盆,琉璃瓦顶被打得的噼啪作响,雨幕如帘垂落。
谢珏跪在昌华殿前,夜雨浇身,足有两个时辰。
明兆帝大怒,治他监管不力之罪。
孙谨之送凌云道长进入殿中,便站在昌华殿的长廊下远远瞧着那抹身影,瞧了几眼,便慢慢垂下,这些年,所有人,他比谁都更真切的看着心比天高的谢珏如何一次一次在皇权面前低头,然后獠牙暗生。
只待一日,森森獠牙毫无顾忌的撕咬向所有人。
“督主。”
雨水斜飘进来,打湿了孙谨之的衣袍,孙童匆匆自长廊一端赶来,神色瞧着有些慌乱,他周身都淋湿了,在离孙谨之一米处顿住脚,行礼。
“西山茶园,被人翻过。”
孙谨之看着廊下孙童微弯的脊背,再瞧了眼昌华殿前的谢珏,眸底冷意更深。
他从未触及过谢珏的底线,他知道他是一头狼,是看准时机绝不会松口的恶狼。
而这一次,有人逼着他站在了谢珏的刀锋之前。
“查到是何人?”
孙童抿唇,“属下无能,不曾...”
“鉴于山的那几个死人,是何来路?”
“身份查不到,牙后有剧毒,是死士,别的倒看不出端倪来,只一点。”
孙童自怀里摸出一物,是一只男人的鞋底,“这纳鞋底的针法不是阆都常用的,倒像是荼州那边的,而那边......”
孙童悄悄抬眼,扫过谢珏的背影,“是邰亲王管辖之地。”
旁人注意不到,不过是寻常的衣物,鞋袜,可对他们这些伺候人的人来说,是再了解不过。
孙谨之双眸微眯,“定国公那边什么消息?”
“定国公似是觉得我们与邰亲王联手将他耍了,着人带话来,鱼死,网也会破。”
孙谨之勾唇,冷笑道:“这个老匹夫。”
“去盯着定国公府,一旦有异,可别让这盆脏水污了咱家的身,狼与狗相争,狗要是没有能力,咱家再怎么样也帮不上。”
“是。”
谢珏出宫时,雨还没有停,叶信带着邰亲王府的几个小厮撑着伞在宫门前等着谢珏,一大片褐黄色油纸伞撑开,叶信手按在刀上,神色肃穆,见谢珏出来,忙迎了上去,“主子。”
谢珏看了眼他,伸手撑在他的胳膊上,借力上了马车。
马车消失在雨幕里,却没往邰亲王府的方向去,停在了鸿楼的后门前。
这是白日里,媚音第一次见谢珏来,竟还是以这副狼狈的模样。
“快去唤如萱,爷来了。”
如萱正在扶欢房里闲聊,比起媚音,她更喜欢这个寡言的姐姐,两人坐在窗前打着绦子,丫头站在门口唤她,她手里的动作一顿,眸色染上几分欣喜。
扶欢看着她,指尖攥紧了绦子,又慢慢松开,她年长许多,不难看出,如萱喜欢那位。
可风月之地,最忌真心。
“他来了,你很欢喜?”
如萱抬手理了理头发,娇怯点了头,“他是我第一个客人,也没再让别人碰过我,他待我很好,阿姐,我喜欢他。”
如萱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是有光的,充满希冀的,喜悦的光。
扶欢看着她,沉静的眸子没什么情绪,只是凉薄,看得如萱心里发毛,“阿姐,我知道他在很多人心里算不得好人,可他在我心里很好。”
扶欢收回目光,继续手上动作,声音平静,“快去吧,他来了。”
谢珏向来是温柔的,即便是在床,他也能很好的控制情绪,可今晚他暴烈的像另一个人。
没有如萱熟悉的温柔小意,冷静克制。
只有疯狂如疾风骤雨一般的索取,冲撞的她四肢都快散架了。
可越是如此,她越因感受到他深刻的情绪而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