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这些年一直都这样吗?”
如秋轻轻嗯了声,“不听话的丫头进来了,总要给点厉害瞧瞧,这风雨楼里,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能待的,听年岁大的嬷嬷们说,好像之前消停过几年,这几年一直是这样。”
她抬手,指尖勾着胸前的长发,打着圈,姿态撩人,“韩公子怎得不清楚。”
“住手!”
“韩公子。”
“让他们住手!”
话落,韩朔整个人跌跌撞撞朝着楼下奔去,如秋反应过来,提着裙角跟了上去。
持鞭的护卫见巫蘅不吭声,卯足了劲挥鞭,“这丫头倒是个硬骨头。”
“没关系,过了今夜,再硬的骨头也得给爷软了!”
她顶得僵直脊背挨过一下又一下,八十八、八十九、九十、九十一...
第九十二鞭在空中舞的生风,却迟迟不曾落下。
只听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半数吞进喉咙里,半数散在风里,响起一道细弱又清润的声音,“韩公子,这怎么好用手去接呢?”
巫蘅垂眸,暗想,谢珏要钓的鱼,上钩了。
韩朔抽回手,没答话,只是颤着手去解绑在巫蘅身上的麻绳,掌心的血汨汨流出,顺着他的胳膊,沾满了雪白的广袖。
如秋低叹一声,朝着握着鞭子的护卫低呵道:“还不快去找花娘来。”
伤了贵客,还见了血,动静闹得不小,更何况伤得还是阆都颇有名头的韩朔。
花娘拧着帕子来时,巫蘅已经被他从树上扶了下来。
温热的披风兜头罩下,遮住了巫蘅不堪入目的脊背。
韩朔伸出左臂,示意她扶着,巫蘅抿唇,抬手搭在了有血污的一处上。
见此,韩朔慢慢抽回手臂,道了声抱歉,扬手揽在她的左肩上。
混迹风月场所多年,花娘早已是个人精,见了这一幕还有什么不明白,眼睛一斜,朝着那护卫发火,“怎么回事,调教个人还惊动了贵客。”
“伤了韩公子,老娘非得拔掉你一层皮给韩公子陪罪不可。”
“花娘。”韩朔略略垂眸,目光从巫蘅脸上一扫而过,“人,我要带走。”
“这...”
“二百两,买她的身契,够吗?”
花娘这才松了口气,“不过是个小丫头,还是个哑巴,韩公子当真要买...”
韩朔一手扶着巫蘅,另一只手从腰间扯下一方佩玉扔了过去,“一会,自会有人送钱来。”
花娘忙不迭接下,却听韩朔冷声道,“这些年为避开我,花娘没少费心思。”
花娘攥着玉佩,脸色青青白白,辩解道:“老妇知道韩公子仁义,见不得这些,不敢脏污了韩公子的耳朵。”
韩朔咬着牙,脖间青筋暴起,隐忍着怒气,“你倒是,善解人意。”
“老爷,不得了了。”
韩忠指尖摁着额角,眼也没抬,慢慢翻着手中的书籍,不必想,定是那竖子惹出了祸事来,一个月中至少有个四五次是这样的,对于管家的惊慌失措,他倒是早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怎得,那逆子有惹了什么祸?”
林玉呈喘着粗气,“少爷...少爷他从青楼赎了个丫头回来,一路抱回自己院子去了。”
韩忠握着书卷的手一抖,眉梢挑了挑,勉强维持着镇静,却听林玉呈又道:“那姑娘瞧着,不过十三四的年纪啊。”
韩忠胡子一抖,丢了书卷,撑着桌子起身,“这个孽障!”
巫蘅闭着眼,可意识却是再清楚不过,隐隐约约听见刚刚在风雨楼里买下她的那个男人吩咐着下人请府医云云,也听到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正朝着这座院落跑来。
听脚步声,不过两人,步履沉重,走得很急。
果然下一秒,满院噤声,只听得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韩朔,你个逆子!”
韩忠冲进院子,复又朝那扶着人的韩朔怀里看了一眼,果然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女,他气得扶额,“你给我滚过来!”
韩朔面色一边,喉咙发紧,脸上的笑意僵了几分,好似方才在风雨楼仗义疏才的人不是他一样,双手抓着巫蘅的胳膊,将人推出去挡在身前,“父亲,我这是做好事。”
“鬼话连篇,这话你自个信吗!”
“你不愿入仕为官,好,我不勉强,你母亲早亡,无人管你婚嫁,你不愿早早成家,即便今年二十有三,我也不强求,游山玩水,填词作曲,我也由着你去,可你怎敢...你怎能...”
“这姑娘瞧着,不过十三四啊,你也敢!”
韩朔一愣,很快明白自家父亲在说什么了,“父亲,儿子我清心寡欲,院子里连蚊子可都是公的。”
“这小姑娘,是个哑巴,还是被家人抵了债买进去的,我就是看她可怜,才从风雨楼赎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