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血腥味扑鼻而来,巫蘅的面色有些发白,胃里面翻腾着酸水,直往上涌。
跟所有进了大狱的囚犯一样,囚服裹身后,诸刑加身。
世上从来没有打不折的骨头,也没有撬不开的嘴。
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
即便怕的不是死,也会是别的东西。
巫子规被钉在木架上,弯钩刺穿琵琶骨,赤着的上身没有一块好肉,他垂着头,双目紧闭,脸上糊满了血,四肢软塌塌的垂下,像是被抽走了骨头。
“巫子规不会活着走进阆都,可本王也不会杀了他,他一日不开口,本王便一日留着他,等他开口,直到你,你母亲,你巫家众人都死在他眼前。”
“若到那时,他还是不开口。”
“便再赌上渊北这些百姓的性命,杀一人不够,便杀十人,十人不够,便杀百人,直到他开口那一日。”
“我不怕他不开口。”
夕阳落暮,长影微斜。
谢珏的长指抚上巫蘅的脖颈,一把将人提了起来,右手摁在少女肩膀上,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巫蘅恍如白鹤仰颈,猛地高声哀号起来。
“巫湛在哪?”
她死咬着牙关不松,在她以为自己就会这样死去时,捏着她脖颈的手却骤然松开了,她摔倒在地,左肩的痛意传来,疼得她心尖颤了颤。
“算算年纪,你今年该有十岁了。”
那个清冷的如谪仙一般的男子,看着她,给了她一生难以忘却的噩梦。
“叶信,去府衙调名录出来,将渊北城中有十岁孩子的人家,都带到校场去。”
“把巫子规也带过去,泼醒他。”
十月,渊北的风已经很冷了。
校场是平时用来练兵的地方,很大很宽敞,四周燃着高高的火盆,干燥的木材在夜风里烧得噼啪作响,火苗在谢珏眼里晃动,兴奋的跳跃着。
校场中撑了帐子,帐子下置了长案跟软榻,长案上摆放整齐的金砖闪耀着夺目的光辉,金砖旁边,是磨得锃亮的匕首,而此时所有人的目光只落在那堆砌而成小山一般的金砖上,眼里的惶惶不安及恐惧慢慢在那从未见过的富贵面前,变得微弱下来。
茫然无措的百姓被围在校场一侧,巫蘅推搡至校场中间,直勾勾看着软榻之上好整以暇的男人。
她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只下意识觉得惧怕。
叶信快步行至她身前,一把抓住她垂下的左肩,掌心用力将脱臼的肩膀按了回去。
一把短匕落在她脚边,然后头也不回的退回谢珏身边。
很快,巫子规被人连着架子一并搬到了校场之中,有那么一瞬间,巫蘅觉得连天地都安静了,无人言语,连呼吸都放轻了,所有人都看向场中,无论是校场之中的少年少女,还是被围在其中的普通百姓,都睁大了眼,眼神一错不错的看向巫子规,连惊呼都忘记了。
曾经意气风发,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此刻鲜血淋漓的被钉在木架之上,满身刑伤,侍卫提着木桶走向他,冰冷的水浇灌到他身上,整个人都痉挛似的颤抖起来。
随后,还有另一人被粗鲁的推搡出来。
长风倒卷,扬起了女人如墨的长发,白衫单衣,她如一枝再柔软不过的柳条被人押至巫蘅面前,那双曾经温柔似湖泊安静的眼眸紧紧闭上,眼角血丝已经干涸,那双诊脉施针的手被拔了指甲血肉模糊。
巫蘅像是被激怒的小兽,一把抓起地上的匕首,不管不顾的朝着谢珏的方向扑了过去,很快便被制服,她被死死摁在地上,粗粝的沙石磨着她的脸,又咸又涩的泪水流进她的嘴里,终于呜咽出声。
“畜生,我杀了你!”
巫家人,阿父、阿兄,甚至她都生了一副又执又倔的脾气,只有阿娘,永远都是温柔安静的,也是他们所有人心里最软的一处。
谢珏摸着柔滑细腻的瓷杯,眼里带着笑意,目光扫过沉默的人群,然后落在巫蘅身上,“你父亲是块硬骨头,他越想要守护什么,本王偏偏就要毁掉什么,我不懂他的坚持,也不懂你个小姑娘哪来的勇气,可越是这样,我便越是想让你们看看,你们守护的,究竟是什么。”
话落,他将瓷杯轻轻放在了面前的长案上,叶信会意,指着李臻臻,上前一步道:“只要你们的孩子能捅这个女人一刀,便可领金砖一块。”
巫蘅倏然抬眼望向阿父,满目惊愕,然后回眸在谢珏的目光里捕捉到一丝近乎快意的残忍。
他依旧瞧着她,在众人的低议中静声道:“你父亲不会死,可我有的是办法让他生不如死。”
“一块金砖,对寻常百姓家来说,是泼天的富贵,你猜,会不会有人愿意?”
有没有人愿意呢,渊北苦寒,一块金砖足以让一家人一生温饱,富贵还是良心...
死寂一般的安静,安静之后,有人缓缓举起了手。
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