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洛与那偷渡间人托辞是替一亲戚询问可有私逃出关的法子。那男人却不热络，回答模棱两可，目光闪烁，后来打听起她和小耳家住何处，目光围着小耳游移。洛第一次碰到这等人，心里着慌，推辞有事，拉起小耳逃出邮驿。回头见那男子亦起身就要出来，吓得她背起小耳就跑，侥幸那男子未追上来纠缠。

洛后悔自己太过心急，应再观察几日，摸清此地情况再做打算方为稳妥。若是露了马脚，被坏人盯上，只怕追悔莫及。她如今尚有几十文钱，吃是不必担心，不过一直露宿总是个隐忧。

直到下午，洛打定主意，还是先去丘水渡仔细查看，是否有机会可以逃关上船。

下午客渡果然人不多，船只也少。洛背着小耳沿着那条客渡小路下去，至待客亭，才要进去，哪知那老摊主抓个扫把杀出来。

“滚！滚！滚！贱人！又想来害我！当我是好欺负的！我告诉你，贱人，我谁都不怕，你们来抓我试试！”

洛被骂得无辜，左右看看，虽有几个人，不过看客。往台阶上退了几步，拉开些距离，洛才正色问道：“你这老翁怎如此无礼！我何处开罪了你？”

“啐！贱人！还在问我，你早上鬼鬼祟祟跟踪哪个去？还来问我！如今又想来连我一起抓去，看我……”

那摊主挥着扫把冲上来，洛转身拔腿就往阶上跑。

跑至半路，上面台阶走下几个人，因台阶路窄，洛往边上闪了一步，险些跌下去。

姬玉左手一把拉住洛的手臂，右手接住洛背上滑下来的小耳。

洛不及抬头，甩开姬玉的手，双手重新托着小耳背好。待要再往上跑，路已被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堵住。

洛急道：“让开！”

姬玉微微蹙眉，“他为何追你？”

此时那摊主追上几步，见几个人围着洛，一人侍卫模样挡在前面，虽不明究里，却也知道再追无益，骂了一句，悻悻折回去。

“我哪里知道？”洛有些气喘，回头看那摊主已转身回去，方松了口气，“多谢各位，麻烦让让！”

姬玉不下令，至道自是不会让开，洛再看姬玉。

姬玉方才扶她两人靠得很近，几乎面对面，只是洛身材瘦小，头顶只到姬玉下颌。这般近仰头也只能看见姬玉下颌的淡淡青须和微抿的唇。

此时正是六月盛夏的午后，再干净的人走了半日亦是有些体味，何况洛才跑了几十级石阶。姬玉才低头就闻道一股莫名的气味，方觉不妥，急忙往后退了两步。洛乘机又要夺路而逃，姬玉背后闪出至道，又挡住她去路。

洛气恼，转身质问姬玉：“这位贵人，可否让你属下让开路？谢也谢过了，你还要怎样？”

“那人为何追你？”

“我说过了我不知道，还请贵人不要为难，放我过去，离家已久，恐家人惦记。”洛赌气般扭头不看姬玉。这人目光冷冷，好像洞悉人心，她有些心慌。

“一派胡言，”姬玉说道：“你家住哪里？若是不实，拉你去官府如何？”

“你！我家在哪里为何要告诉你？你们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就不怕被人耻笑吗？”洛左右看看，已有些人凑过来围观，只怕再等就要惹来官兵查问。

“坏人！不要欺负我小姨！”

一直躲在洛背后的小耳忽然探头出来，手里不知是什么东西，扬手就砸向姬玉。

洛趁众人愣神之时回身跳下石阶，落在旁边山坡上，不过跃下两尺，但背着小耳终是不灵便，歪了一下，托住背后小耳，妨她跌落，深一脚浅一脚往坡上跑去。

姬玉不提防被砸中左颊，没甚力道，抬手摸了一下，粘手，不觉放在鼻下闻，是糖。

至明望着女人在树林间奋力攀爬的背影，一时不知如果处置，“公子……”

围观众人七嘴八舌，姬玉缓过神，低头看落地上打他的凶器，真是块饴糖。已有些化了，不知小女娃攥在手里多久。

“走吧。”姬玉淡淡说道，转身走下石阶。

他们本就是来渡口接洽明日出关登船一事，却为这女子耽搁这许久。

经过待客亭，那摊主看见几人，暗瞪一眼，继续低头做事。至明跟在姬玉背后，忍不住低声说道：“这女子上午才被那偷渡间人追赶，方才又来这里，应也是在打探偷渡一事。”

至道说道：“不过是个流民，管她做甚？”

姬玉不答，至明遂不再提。

洛背着小耳在山林跑了许久，直到再听不到人声，才瘫坐在杂草上呼呼喘息。

当晚两人就宿在这临水的山坡上。洛被小耳抱着怀里，再用斗篷裹紧。

“小姨，你不冷吗？”

洛低头看小耳微笑说道，“不冷，小姨就是有点累，今天跑了太多路，歇歇就好了。”

“小姨，为什么他们提到官府你就那般害怕，是因为官府都是坏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