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孤洲8
笑语,隐隐约约。
任玉龙跟靳长风一直坐在船舱里,靳长风见外头热闹,总忍不着往外探头探脑地往外打量。
"大哥,你说这松兴城也忒热闹了些了吧?"靳长风觉得甚是有趣,眼神儿都被外头的五光十色人来人往勾住了,迫不及待还是要跟自己大哥分享,"先前咱们在九州同的时候,感觉入城来往的,也没这儿人多。"
"两位爷这是有所不知啦,"船头撑船的樵夫听了,哈哈大笑,"这些达官贵人,可都是收了我们松兴长白孟府的请柬来吃席的!"
一听到"松兴长白孟府"几个字,靳长风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任玉龙皱了皱眉,靳长风问樵夫:"吃席?"
"对啊,"樵夫道,"长白孟武侯家的大公子家新添丁,明天就是这孩子的满月宴了,这些收了请帖的,这些天都陆陆续续到松兴来了。长白孟武侯的面子,谁敢不给,谁会不给呢?这不这几天,把松兴这入城河挤得咧!二位你们可真是来得巧咯,这等热闹,可不是天天都能碰上的..."
樵夫越说越起兴,而靳长风越听,头埋得越低,眼神越是黯淡。任玉龙虽然对这什么松兴什么长白孟府没多少了解,但碰着靳长风这脸色,蓦地想起之前他说过自己二姐嫁到松兴云云的事,多少猜出了渊源。
任玉龙不是个会说好听话的人,但看着这小子神不守舍的模样,绞尽脑汁地也挤出了些安慰的话。
只是这刚想把话说出来,迎面驶来的花艇上的珠帘忽然被晚风吹开,惊鸿一瞥看见艇上之人,任玉龙不由骤然诧异。
樵夫所言诚不欺人,长白孟府果真是好大的面子,竟然连名震四海千金难求的长乐门都请来了。
花艇很快就跟他们的乌篷船擦身而过,任玉龙垂眸片刻,从自己头上将笠帽摘下扣在靳长风脑袋上,靳长风一愣。
"亲近之人,世间难得有几。既然都到了,就没有不去见见的道理,"任玉龙仔细帮他把笠帽带好,"我瞧孟府这回的排面够大的,请来了不少人,我们也没必要惊动了任何人。"
"我看还是算了,"靳长风低着头,沉声道,"何苦打草惊蛇,平白给无辜的人添上麻烦..."
"看你是糊涂了,"任玉龙冷笑一声,"旁人认不认出你来,那都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汝平里头那位。你没死,他到哪儿都是一样的。"
靳长风呆呆地看着任玉龙:"那你呢?你把帽子给我了,他们认出你来怎么办?认出你来的可能,我觉得要比认出我来多一些。"
"......"任玉龙心平气和,"大晚上两个人都带着帽子,你觉得会不会更可疑?"
"那为什么是要我带?"靳长风眨眨眼。
任玉龙:"因为你是朝廷谋逆通缉犯,你比较贵。"
靳长风:"......"
话虽如此,但二人心里都明白,长白孟武侯,自前朝孟将军南下平定之后,便一直留守松兴,说到底还是朝廷中人,请来的贵客,多数也该是朝廷里头的人,这么算来,其实认出靳长风的可能,的确要比认出任玉龙要多一些。
而且,这带着帽子不让谁谁认出,那都是次要。靳长风最不想被认出,却又最容易将他认出的,是他的二姐。
也就是这次满月宴的女主人,长白孟府的少夫人,当年鸠安魏家的二小姐,魏婉游。
从乌篷船下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尽黑,渡口停泊的船只排着队,上下船只的行人络绎不绝,一身珠光宝气的富家子弟左拥右抱地往花艇走去,人还没上那艇,已经醉了七八巡。
在岸边招揽客人的商女小厮,一个比一个积极热情,围着贵客前呼后拥,一张笑张笑脸跟花儿似的,要知道能将一位贵客送到自家的船上,自己的兜里又该沉了不少。
也得亏了这车水马龙,整个渡口人挤人,谁也没将心思放在这两位看着就没钱打赏的落魄行人身上。
偌大繁华的松兴城,若是要找一户寻常百姓家,那是得花上些心思时间,可若寻的是那松兴长白孟府,那可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松兴乃曾经的旧邽主城,也就是当年七国乱世时,后来覃澧王梁靖带着自己的谋士周析收复的地方。七国归梁之后,当时随着梁靖一同南征的长白孟氏之后也在这里扎了根,还为孟氏加封武侯。
孟府建在松兴城东部,气势恢宏的石狮子守在府门前的两侧,东主有喜红灯挂起,路过的孩子们总忍不住停下脚步,仰着头望着门前张灯结彩,总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偶有大人路过,瞧见自家的娃在人家门口丢人现眼,一边喊着,一边便将那猴崽子直接拎走。
喧哗声传到了里头,大门很快就打开了,只见一个丫鬟挎着篮子走出来,走到孩子跟前蹲下,笑眯眯地给他们分发着糕点点心。
宽阔明亮的长街,一边是灯火灿烂的温馨,另一边是阑珊晦暗的沉寂。
早早关门的店铺门前,靳长风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