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同6
白无邪倒在任玉龙怀里,最后一道余晖,落在他脸上。
多少释怀,又有多少悔恨。
任玉龙一直低着头闭着眼,拼命不让泪水落下。白无邪没说话许久,他仍然不觉得自己怀里这个人已经不在人世。
是忽然而然的一瞬之间,他才像被雷劈了一下那样意识到,自己怀中的人再也不会温暖,再也不会说话,再也不会动弹。
就像当年的元英师娘。
元英师娘离世的时候任玉龙打死不愿意到床边去见她最后一面。
大概是元英师娘弥留之际,想再见任玉龙最后一面,大家都跑到他边儿上劝的劝,哄的哄,可他就是牢牢地扒拉着门边边,一动不动。
那时候的他以为不去面对,这件事就不会发生。
可是如今就是那一瞬间,他脑海中竟忽然出现了靳长风的身影。
他多么渴望能够在这一瞬间,向着靳长风飞奔而去,然后紧紧将他拥入怀中。
他最害怕的,就是这种强烈却求而不得的感觉。
蓝沁跪在二人面前,咬着唇看着白无邪,没有一声啜泣,也没有一句话,安安静静,却早已泪流满面。
而一直默不作声地站在他们身后的向孤洲,这时忽然上前,对蓝沁道:"有人找你来了。"
蓝沁泪眼婆娑又不明所以地抬头望去向孤洲,刚想说话,却看到罗青缊正从林子里向着他们走来。
蓝沁略略一怔,随即抬手就胡乱地擦去脸上鼻涕泪水,然后扶着膝盖站起。
罗青缊走到她身边,神色一如既往的凝重肃穆,她朝着向孤洲微微点头示意,伸手向蓝沁招了招,边转身边说:"该回去了。"
蓝沁吸了吸鼻子,又用手指将脸上的泪痕抹去,回头分别看了任玉龙跟向孤洲一眼,满脸不舍,小声说:"任前辈,向前辈,我先走了...你们...你们记得帮我给白前辈上一炷香。"
蓝沁说完,拖着沉重的步子,三步一回头地跟上罗青缊。
一路上罗青缊都没有说话,蓝沁也只是心事重重地跟在她身后,没有走到她身边。
过了一会儿,蓝沁终于忍不住,小跑几步跟到罗青缊身边,理直气壮地问道:"师姐,你们为什么都说,任玉龙是无恶不作的魔头?"
罗青缊的脚步明显顿了顿,但她依然没有停下来,边走边坚定回道:"黑就是黑,白就是白,自古以来正邪两立,这就是道理。师父教的道理,你怎么就都得忘了吗?"
"可是师姐,"蓝沁蓦地停下脚步,她满脸不认同且不解地望着罗青缊,皱眉冷静道,"师姐,我觉得你说的不对。"
罗青缊一愣,随即停了下来。
她转身看向蓝沁,没有说话。
“那师姐你告诉我,你要怎么去断定,什么是正,什么是邪?”
"什么是正什么是邪,我从来没去想过,"滩涂边上,任玉龙和向孤洲站在火堆前,任玉龙缓缓说,"我只想着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可是越到后来,我连对错都分不清了。"
向孤洲眨了眨眼,说:"没有错,哪里来的对,没有邪,哪里来的正。想太多,累的是自己。"
晚风一阵又一阵地吹进林子里,枝叶沙沙作响,天边的光逐渐晦暗,面前的火却越显得明晃。
任玉龙低头凝视了手中黑白手绳片刻,然后将它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
"你之后有何打算?"向孤洲双手环抱在胸前,一直注视着摇摇曳曳的火。
任玉龙稍微动了动左肩,却一阵撕裂的剧痛,他皱了皱眉,将左手手中的潜龙换到右手上。
任玉龙左手从袖中紧握着什么,故作漫不经心地答:"我答应了一个人,如果我活着出了九州同,我会第一时间去见他。"
晚风带起的火星向着二人吹来,吹到向孤洲脸上,他往后躲开。
随后他转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埃,说:"一个月内,带着那小子,到南海找我。从午贝码头找一艘船,一直向东南去,我会去接你们。一个月内不出现,就别再来了。"
向孤洲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只剩下任玉龙一个人站在火堆前,他左手从袖中伸出,手中握着一纸信笺,打开信笺,上面只写了四个字。
潼水裎关。
靳长风将这纸条塞到任玉龙手中后,不等任玉龙回头,他已经一瘸一拐地向着来时的路回去了。
任玉龙没有追上去。那时候的任玉龙心里笃信,他们还会再见面的。
一定,肯定,必定。
靳长风离开任玉龙后,原路返回,却再绕远了一些,他故意绕到无极寺的后山,然后打算从后面偷偷进去。
他因为瘸了一条腿,身上又都是伤,这一路走得慢,回到后山的时候已经夕阳已下。
他本想着就往壹珍阁而去,但没想在后山时,竟无意看到了若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