褶子沟4
任玉龙自己也说不清楚,这一瞬间的冲动的是从何而来。
这么说也不对,他也许是清楚的。
就在靳长风自告奋勇要掩护他的时候,他隐隐约约地,好像就已经想起了另一个人。
靳长风走出去时背影,仙风道骨,一身道袍素正,一路身姿卓然,就像书中形容那般,不食人间烟火。
可是任玉龙看着这个背影,他脑海中另一个截然不同的背影却越发清晰。
好像有一个人,为他挡在了千军万马前。
脑海中的画面,流光溢彩,斜上面的五光十色中挂着金漆匾额,匾额上写着三个大字,春熙楼。
此时半夜的怀阳道上被一群人各执兵刃的人拦截成两半。
为首的那位站在人群之前,手执长缨枪,对着任玉龙怒吼一句,任玉龙,有本事,你把老子赢了,再带你手上的北笙走!不然,你手里的酒,项上的人头,都给老子留下!
任玉龙本与少年并排走着,手里提着刚赢回来的酒,少年还在他身边一蹦一跳的。
任玉龙闻声甚至都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满不在乎地回头望了那群义愤填膺的人一眼,慢慢悠悠地继续往前走。
那群人将任玉龙这等将他们视若无睹的行径视作挑衅,为首的那位骂了句脏话,便大步向着任玉龙走去。
少年忽然停在原地,真诚地看着任玉龙,对他说:"任大哥,你先走,那些人,我去帮你处理便是。"
少年一句话说得铿锵有力,任玉龙反倒是愣了老半天没回过神来,少年说完,转身便向着那群人坚定地走去。
少年嘴上说得十拿九稳,但说到底不过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股脑儿的热血加骁勇高高贴在脑门儿上,可他哪里是那人的对手?
那人甚至都还没动了兵刃,少年已经被他一掌记了一口新鲜热辣的血,倒退跌落地上。
然而任玉龙一直就听话地站在灯火阑珊下。他独自站在黑暗里,静静地看着月光洒在少年和那人身上。
少年和那人十多个回合下来了,任玉龙思绪却还停留在方才少年那句"任大哥,你先走"上。
他活了十几二十年,好像还没有试过,有人笃定地走到自己面前,坚定不移地跟自己说,要替自己排除万难。
尽管这人的身影是那么的渺小。
宛如一只幼小的雏鹰展开那羽翼未丰的双翅,一往无前地为自己挡在惊涛骇浪之前。
少年的武功不高,甚至底子也不扎实,但少年终归是年少轻狂,而且有些韧性在身上,几个回合下来,少年吃了不少拳脚,可那人反倒是给少年的不屈不饶气得跺脚。
那人终于受不了,一甩缨枪,就要对着少年来一记狠的。
怎料缨枪未出却被半路杀出的任玉龙徒手折成两半。
那人措不及防地被他吓了一跳,可是任玉龙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走到少年跟前。
停下来后少年反而有些头晕站不稳,任玉龙单手托住他的后腰让他靠在自己身手,任玉龙瞧见他嘴角的血,却难得笑了一下,伸手擦去了那点猩红,说:"进步了。"
少年朝着任玉龙笑了,笑得像那晚漫天的华光辉煌。
大概就是那个天真烂漫的笑,回荡在任玉龙心里,就像一阵和煦的暖阳,却在胡不喜伸手入怀中的瞬间,刹那破碎,落地成灰。
任玉龙在冲上去的那一刻他似乎还焦急地喊了句,小台,小心。
梅花针刺到他脖子上的时候一丝刺痛,紧接着那一点刺痛就涣散开来,脖子,到头脑,逐渐麻木,逐渐觉得天地间如同无边云际,缥缈虚无,落地无根。
可是就在他耳边传来一句紧张心焦的"大哥"时,他眼前却是无由地涣散出另一幅画面。
阳春三月,杨柳依依。
杨柳树下,流水岸边。
"大哥,我累了,想回家了。"
那人的离开也是缥缈虚无的,远方和云海连成一条线,那人向着那条线走去,再也没有回头。
却好像在任玉龙心中记下了沉重的一笔。
任玉龙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莫名其妙不知其所以然的画面,竟让他心头一紧,一阵赤痛。
与其说任玉龙是倒在靳长风怀里,还不如说靳长风及时地接住了任玉龙。
胡不喜见梅花针刺到任玉龙脖子处时她明显也吓了一跳,满眼不知所措,随后她立刻上前,怎料靳长风仅露出来的双眼中竟是顿时染上寒光。
不等胡不喜走到二人跟前,靳长风小心翼翼将任玉龙放在地上,紧接着忽然两道微小的金光从他怀中闪现而出!
胡不喜眼尖,一眼便瞧见靳长风从怀中摸出两把金刀,她眼里的担忧骤然一空,脚步回旋后退,一寸之差地刚刚好避开了靳长风的刀芒。
"鬼府的鸳鸯金刀?"胡不喜看清靳长风手中的一双小刀不由一惊,